鹹豐二年(1852年)夏天,張之洞三年縣學期滿,準備參加這年八月舉行的順天府鄉試,來到,住在外祖父蔣策家中。蔣策是直隸盧龍縣人,早年中進士,做過嘉定知府,後年老辭官,旅居北京。在蔣家,張之洞第一次見到他的族兄張之萬。他告訴之洞,鄉試要考九天三場,但考官評卷最重頭場,頭場又極重頭篇、頭段。這“三頭”開好了,便有了得中的希望,否則,頭場頭篇不為考官看重,後兩場考得再好也是枉然。張之萬要比之洞年長二十七歲,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科的狀元,時任翰林院修撰。兩人雖屬同輩,但親疏早已出五服之外,隻能算是同姓同宗。就是這層關係,一度極大地影響張之洞的進身之階。
八月鄉試,張之洞銘記著兄長麵授的機宜,冥思苦想,極其認真地寫出一篇題為“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的八股文,自認為開了一個好頭。其餘兩場也不稍懈怠,篇篇字斟句酌,墨飽字圓,謹守程式,無懈可擊。重陽日榜發,張之洞果然名列順天鄉試第一,俗稱“解元”,他的那篇八股文被刊入《順天闈墨》一書中,成為人揣摩學習的範文。這一年,張之洞剛進十六歲。
中了舉人,便有了進而參加會試得中進士的資格。以當時張之洞的實力,應當能夠一氣嗬成,早日金榜題名,進士及第,但張之洞直到二十七歲那年才得中進士。這長達十一年中,前幾年耗在幫助父親辦理軍務,對付響應太平軍的貴州農民起義,以及結婚生子,為父親治喪守製,自然無暇無心於應試。到二十三歲那年,才再次回籍,準備參加當年的例行會試,不料族兄張之萬被任命為這次會試的同考官,按照科考規定,與當科考官有親緣關係的考生必須回避,張之洞不得不放棄報考的機會。第二年開恩科會試,同考官又是張之萬,他隻得再次循例回避。為了養家糊口,他當過幕僚和教書先生。暇時閉門讀書,研究古今王霸得失之道。同治元年(1862年),張之洞第三次入都應會試,雖然他的答卷沈博絕麗,繁征博引,行文有史漢遺風,但沒有考中,同考官範鶴生(武昌人,時官內閣中書)極力推薦,仍以額滿被擯。老先生為之扼腕歎息,深信來年此生必能得中。
同治二年(1863年)三月,張之洞地通過了會試,四月初九,榜發,得中第一百四十一名貢士。這次會試的同考官仍是範鶴生。老先生欣喜之餘,寫詩一首以記此事,內有“適來已自驚非分,再到居然為此人;歧路劇愁前度誤,好花翻放隔年春”等句。張之洞讀後寫詩奉和,其中有兩句是:“滄海橫流世,何人惜散才”,“神鑒能摸索,窮途仗挽回”,洋溢著對老師賞拔提攜的感激之情。
四月十四日複試,張之洞列一等第一名。二十一日,由皇帝親自主持的殿試在保和殿進行,隻考策論一門。張之洞在對策中首先稱頌當今皇上賢仁奮武,論述孔孟之道乃經世大法,接著用主要篇幅縱論當今國家內外交困,積弱不振的形勢,提出匡時起衰的種種對策,洋洋灑灑二千餘言。這篇鋒芒畢露,不襲故套的策論,卻為老於世故的閱卷大臣們所不悅,準備將他由一等第一名降至三甲(等)之末。強烈的反差引起同為閱卷大臣的士兼軍機大臣寶鋆的注意,他調閱了張之洞的對策,大為激賞,以為奇才,拔置二甲第一名。試卷進呈兩宮皇太後,以便最後核定等級名次。西太後見有張之洞的名字,立刻回憶起張之萬曾向她提起過他這位十六歲中舉的“神童”弟弟,又將其拔置一甲第三名(清製各科進士分為三等,即三甲,一甲三名,俗稱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七名,賜進士出身;三甲若幹名,賜同進士出身)。
二十五日,宣布殿試最後結果的傳臚典禮在太和殿舉行,兩宮皇太後和皇帝親率三品以上文武百官,以及新科進士均得出席。儀式極為隆重,張之洞以一甲第三名的成績被賜予進士及第,並授予翰林院編修的官職,從此步入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