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什麼意思?”她諷刺的笑,無意間提高了音量,吸引餐廳裏其餘顧客好奇的眼光,“你該問問你自己!你不喜歡她又怎樣,重要的是你們要結婚,而我不想作賤自己去當小三!夏啟亮,雖然你很優秀很有錢很傑出,但是我還沒下賤到心甘情願任你這個有婦之夫糟蹋……”季小清一股腦地說,耳邊嗡嗡作響,眼前夏啟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低吼一聲,“夠了!”成功地製止了她接下去的話語。
他吐了口氣,臉上褪去戾色,換上一派溫柔,雙手捧著她的臉頰,“相信我,我們會最後走到一起的。”
她突然覺得很好笑。她想到那天跟傅景曦去商場見到的那幕,那個要挾男人跟自己老婆離婚的女人,那對被所有人議論的情侶……季小清的嘴角揚起薄涼的笑意,就算夏啟亮現在的眼神再真誠,她也不會去相信了,她淡淡地說:“夏啟亮,我們都該醒醒了。”然後調頭離去。
她迅速地跑,怕被人追上,在餐廳出口處,夏啟亮追到她麵前,擋住她去路,壓抑著聲音說:“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嗯?”然後一下子拔高了音量,“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嚐試下呢?我還在努力,為什麼你要放棄?你就那麼心甘情願把我推到顧妍琦身邊嗎?你認定我給不了你幸福?那麼誰還能給你!”整個餐廳裏的人都被驚嚇住,所有的顧客,所有的服務生都望著兩人,屏息凝神。
季小清緩緩地抬起頭,眼框中有淚水在打轉,卻久久未下,在極端的寧靜中,她對他說道:“那麼你告訴我,我能做什麼?無限期地等下去嗎?我能跟你爺爺談判還是去懇求顧家退婚?……我都沒有能力辦到那些,你的爺爺不會聽我的,顧家也勢必和夏家聯姻,那麼你要我怎麼努力?你說啊!說啊!”她衝他咆哮,眼淚滾滾落了下來,驚燙了肌膚,身體瑟縮發顫,她苦澀地笑了起來,忍不住文藝了一回,對他說道:“當我跟大團大團的花簇並肩在一起枯萎地生長,你惟獨選擇了我,給我陽光給我露水給我溫暖給我關懷,最後我也開成一朵鮮花的時候,你卻抽掉了我的土壤,這和殺了我有什麼分別?我寧可在陽光下死皮賴臉地活著,也不想被你圈在精致的花瓶裏家養。我說的夠明白了,夏啟亮麻煩你從今天起,離我遠點!”她吼完,然後從他身邊經過,推開餐廳光亮亮的大門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下一瞬湮沒於人海。
夏啟亮沉默地靠在玻璃門上,突然右拳狠狠地砸向厚玻璃,琥珀色的眸中閃過犀利的光芒。
奇怪,不是要利用這個女人嗎?為什麼他的心會痛……
夏啟亮第一次暗示她的那天,她找傅景曦然後喝得爛醉。跟夏啟亮分手這天,她又找傅景曦出來喝酒,這次包廂裏隻有他們兩人,她舉起酒杯,頂著一雙浮腫無神的眼睛朝傅景曦慘淡一笑,“你看,我多把你當朋友,難過的時候一定找你出來。”
傅景曦翹著二郎腿,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朗笑道:“怎麼,被人拋棄了?哭成這樣,哈哈!”
“是啊,我被人拋棄了可以了吧!你個死沒良心的……”季小清怒視他,然後想到什麼,放下酒杯,從包裏翻出紙筆開始寫家庭住址,她遞到傅景曦麵前說道:“等下我喝醉了你就送我到這個地址……來吧,我們今天不醉不歸!”說完率先吞下一大口酒。
“我喝醉了還怎麼送你回家,你有沒有智商啊……”傅少爺習慣性地翻起毒舌,嗆得她一口酒卡在喉間,咳了兩聲才順利進入食道,她本來眼睛就腫得厲害,幾口烈酒灌下後視線也模糊了,“傅景曦你為什麼對我總那麼毒舌?在外麵不是挺人模人樣的麼?”她從小沙發上站起,腳步虛浮地來到他的長沙發邊,然後一屁股坐在他身旁,一副禦姐氣勢地用食指刮著他細嫩的臉頰說:“你這個人真別扭……太別扭了……”一點都不聽話,還是華山最聽話……季小清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嗬,你不也是麼,真不把我當外人。”傅景曦歎了口氣,看著旁邊的女人卸了彩妝,頂著一雙金魚眼,他不禁笑了起來,“不過能欣賞你失戀的樣子也不錯。”
失戀,這個詞觸動到她神經了,她又費力睜開眼睛,把沉重的腦袋依靠在傅景曦寬闊的肩頭,“傅景曦你說我是不是很傻?還沒搞清楚人家……要不要結婚……還不是跟我結婚……我就屁顛屁顛跟人交往了。”
“是啊。你真傻到家了。”他總是那麼樂衷於冷嘲熱諷,季小清也聽慣了,不以為然。反正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就在對著幹了。
“今天還在影院碰到人家正房……和老丈人,就跟人偷情被捉奸在床一樣。正房寬宏大量地解決了危機,就好像……”季小清轉著眼珠子,開始不著邊際的比喻,“就好像溫柔地給我一件衣服穿,然後笑著叫我滾……”
“那你滾了嗎?”
“我滾?”季小清突然坐正了身子,無比氣派地說,“是我就甩了那個負心人!哼,以為我季小清沒他就活不下去嗎!我季小清閱人無數,身邊到處都是美男,我甩了他,重新發現新大陸去!”
“說的好,我支持。那你還來找我喝什麼悶酒?”
她前一刻在飛揚的神色慢慢地靜默下來,弓著背,任長發披散而下,遮住神色,聽聲音好像在嗚咽,“因為我還在想他……我果然是個傻瓜。”說完,酒力正好湧上,季小清打了個酒嗝,兩眼一翻,很放心地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季小清被叫個沒完的門鈴聲吵醒。雙休日啊,是誰那麼不仁道狂按她家門鈴?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視域比往常小了許多,完了,這雙眼睛經過昨晚腫得更加厲害了。她又環視四周,發現她正躺在自家床上,身上穿著昨晚的衣服,於是笑意躍上唇角,傅景曦這個朋友果然還是不錯的!
門鈴還在叫囂。她歎口氣,蹬上拖鞋走到二樓對講機邊,按了通話鍵,“哪位啊?”
“是我。開門。”那個聲音令她睡意盡散,她的手下意識收緊,語氣陡然轉冷,“你找我幹什麼?我昨天說的夠清楚了。”
“開、門。”夏啟亮似乎很沒有耐心的樣子,而她更沒有耐心,直接衝向一樓,準備開了門罵他一頓。沒想到一打開門,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色西裝男子衝進她家,向各個房間湧去。
“這是在幹什麼?”她驚訝地看向夏啟亮,他下眼瞼掛著淡淡的黑眼圈,一副昨晚沒好睡的樣子。夏啟亮沒有回答他,隻是在等待,等手下回來。
奇怪,她家既沒有大量現金,也沒珠寶首飾,況且夏家也不需要她的東西,她不知道這群人在找什麼。
就在季小清感到一陣莫名和不悅的時候,一群黑色西裝男子迅速地回到門口,紛紛對夏啟亮稟告:“少爺,沒有。”
“夏啟亮先生請你告訴我你在幹什麼?”她冷聲說道。
他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在為我們做努力。”
“努力地來搜我家?”她揚聲質問。
他漫不經心地聳肩,優雅的聲線反問道:“你知道你家裏住的男人是誰麼?”
男人?她家隻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常年搞學術不回家的季明浩,一個是最近往返於J大和家裏的季華山……“你找華山幹什麼?”
“他現在叫華山?”夏啟亮覺得有些好笑,“他現在在哪?”
“他在J大,今天會回家,你找他幹什麼?”季小清下意識先回答了他的問話。
“那麼,你知道他是誰麼?”一個問題,卡得季小清無言。季華山不就是季華山麼?他是誰?一個在非洲獅群裏長大的孩子,一個智力超常的天才,一個正在努力融入人類社會的男子?
看著季小清思緒糾結的樣子,夏啟亮大方地告訴她,“他是我爺爺,夏董瑞先生唯一的親孫。二十年前跟父母去非洲旅行時,他父母意外去世,那時他剛滿六歲,下落不明。找了三年沒結果,我就被從宗親支係那裏過繼來給夏董瑞培養成繼承人,你明白了嗎?”
“你怎麼確實?你就見過他一次罷了。”季小清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轟塌,哐啷哐啷地向她砸來,她不想去麵對事實,如果這是事實……
“他跟爺爺年輕時的一張照片一模一樣,後來我派人去調查過他,應該不會出錯。”
“那麼,你現在找他幹什麼?”她覺得口幹舌燥,費力地說。
“很簡單,把長孫的位子讓給他。讓他去娶顧妍琦,反正顧家要的是聯姻,跟夏家長孫聯姻,管他是誰。”他頓了頓,“而我,本來就不是這家裏的人,”夏啟亮抬眼認真得看她,“小清,我想得很清楚了,夏家的繼承權、所有權,我都可以放棄,我們去南非好麼?我們去大草原上,你放心,我會看牢小花豹不讓它們傷害你。”他笑意暖暖。
季小清看著這雙琥珀色的眸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個英俊帥氣有錢傑出的男人在對她說,為了她,他可以放棄財富地位聲望和未來……
“這一切……太瘋狂了……”她喃喃地說,突然一旁的西裝男子驚呼道:“出現了!”
然後一群男子都向前衝去。從J大乘車走回家的季華山還傻傻地往前走,莫名地看著迎麵奔來的人群,直到他們越靠越近,他微微蹙起眉,抬眼見到季小清,他剛想問,一群人一下子撲倒了自己。
“放開我!”季華山本能地吼道,在非洲草原生活了二十年,他身體素質完全不亞於這些訓練有素的打手,尋找到縫隙後他一下子掙脫開跑向季小清,“清清,他們怎麼回事?”
突然又被人從後撲倒,他死死地嗑向地麵,側臉沾滿塵土。季小清見到了尖叫道:“放開他!”她下意識衝過去,被夏啟亮攔住,“你瘋了嗎?”他在她耳邊吼道,“這是我為我們所做的最大爭取和犧牲,你不屑一顧嗎?他本來就是夏董瑞的親孫夏名遐,本就應該認祖歸宗,他不是你從非洲領養回來的小獅子,你明白了嗎?”
季華山還在地上跟人扭打,而季小清突然意識到,她不是他的親人,雖然她早已把他當成這個家裏的一份子,而他,終究要回到自己的家裏去……
“清清,他們是誰?我不要跟他們走!”季華山朝她喊道,他不停掙紮,又不停被壓製,他最後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好像在等著她拉起地上的他。
“你跟他們走吧。”她說出了這句話,手卻在不停地顫抖。她不能自私地把華山留在身邊,跟著她有什麼好的?他該和自己的親人團聚,如果他真的是夏董瑞的親孫,他會有錦繡的未來……季小清的腦中嗡嗡作響,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隻覺得她不該為了私心留住季華山。
地上的人突然不掙紮了,手無力地靠在塵土上,然後被一群黑衣男子扛起,走向加長林肯車,好像一下子沒了生氣。
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往前走一步,喊了聲:“華山。”
在他被徹底扛進林肯車內前,他聽到她的喊聲,腦袋微微揚起,散亂的發絲蕩在眉眼間。那雙黑色的眼睛氤氳著霧氣,對視上她的眸,無聲地告訴她他的委屈、不甘、傷心、絕望。晶澈的淚滴蜿蜒而下,烙燙在她心頭。
那時的季華山還不懂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
季小清怔怔地看著他被塞入加長林肯車中,然後離開她的視野。隻覺得心中一片荒涼。
夏啟亮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娓娓動聽地說道:“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你不必自責什麼。我們的人生才要開始。”
“不,已經結束了,我們。”她喃喃地說。
“什麼?”他的手下意識收緊,將她圈在自己懷裏。
“夏啟亮,”她抬頭看著他,連名帶姓喊他,眼神堅毅決絕,“我喜歡過你的。不過,你令他哭了,所以我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