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的眉頭往上攏了攏，行為心理學上代表悲傷。那雙眼睛憂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垂下，濃密的睫毛像是脆弱的蝶骨輕輕顫抖，他說：“清清，我們回家吧。”
這一瞬，季小清言語不能思緒放空。
周五下午三點，季小清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
司機十五分鍾後會來到家門外接你。夏洛，楊助理。
於是季小清最後一遍對著鏡子整理著裝。幹練的職業套裙，幹淨的裸妝，左看右看，覺得沒問題了。這時窗外響起一聲車鳴。
她飛速拿起拎包跑下樓，對著一樓客廳裏靠著落地窗看書的季華山匆匆交代道：“我去主持個講座。晚上見。”然後推門而出。
夏洛大廈六樓五百人報告廳內，這場講座夏洛中高級員工座無虛席。季小清從簾幕後瞄到套著黑壓壓西裝的滿場職員，心裏有些緊張。
這時夏啟亮從報告廳正門走入，隨著他入場，所有人都一齊站起來，此起彼伏地喊著：“夏總下午好。”他筆直地走向中間首排的座位，並沒有看員工，左手抬起，對著眾人比了個落座的手勢，然後所有人又入座。
夏啟亮來到第一排的座位坐下，水晶吊燈剔透迷離的光華傾灑在他身上，黑色的西裝襯托出雍容的氣度，嘴角彎起一道淺笑。
主持人開場白說完，請季小清上台，於是她緩了口氣，然後大步走上演講台。將U盤裏的PPT複製到電腦桌麵上，打開，然後望向台下滿座的聽眾微笑。
“我們每個人在工作中無可避免地要和周圍的人交談，爭辯，妥協。你要和你的客戶談生意，和你的合作商談合約，和你的同事爭執、合作，或許還要和你的老板討論一下加薪，和你的老婆商量下零花錢。是什麼幫助我們更有利的說服別人？”季小清開始進入狀態，每當談到自己的專業，她深黑色的眸子總閃耀著自己也不曾發覺的自信和光彩，“一張嘴？那遠遠不夠，我們需要整個肢體語言增加說服力，同時也需要通過對方的肢體語言明白他們的想法。比如那位先生，”季小清看向第二排的男子，淡笑道：“你雙手環胸是明顯的防禦。看來你完全不相信我的理論。沒關係，通過這場演講，我會讓你相信……”
整個演講過程所有人都在靜心聆聽，季小清所講的都是行為心理學最淺顯易懂的理論，將眼睛，手指，手臂，腳部的消息以及文化差異分開，配合大量圖片逐個談論。
演講持續兩個小時，在最後十分鍾的時候夏啟亮的手機在口袋裏輕微震動。他翻出來看到一條短信，眸光微深。
講座結束的時候爆發出滿堂喝彩，後排的員工甚至站起身為季小清鼓掌。她笑著說：“謝謝，有機會下次繼續。”她頻頻感謝後，回到後台，客服小姐遞給她一杯說辛苦了，她笑著接過，潤了潤口。雖然一直演講了兩個小時有些疲憊，不過更多的是被認同的滿足感。
“季小姐，”身後傳來夏啟亮的聲音。她的心咚咚跳了兩下，然後回身見到他迎麵走來，她對他笑了笑，眼神卻下意識地閃躲，看向他西裝的紐扣。
“演講很精彩，楊助理等下會跟你結算酬金。抱歉，先行一步，”他的微笑，無懈可擊，走了兩步又回身，握著手機的右手食指伸出，點向她的方向，那琥珀色的眼中有華彩靜靜流放，“招待不周。下周夏洛有個慶功宴，有時間一起來吧。”說完這次真的離開了。
季小清心裏有些惆悵，話還沒說一句呢，他就匆匆離開了。虧她昨晚那麼期待今天的見麵。
楊助理的效率極高，十分鍾就結算清了酬金，並給了她下周夏洛慶功宴的入場券。季小清慢悠悠地向夏洛大廈底樓旋轉大門走去，居然看到夏啟亮站在門外的台階上，或許在等司機開車過來？
好機會啊！她可以去打個招呼！
季小清眉眼笑起，快步走上前去，剛推開旋轉大門，來到室外，這時一輛白色的賓利車停在台階下。從車中伸出一隻瑩白纖細的小腿，腳上踩著黑色的高跟鞋，接著美腿的主人從車中款款走出，她穿著CHANEL新季黑色小禮裙，頸上的細鑽項鏈流光溢彩，雙手戴了黑色蕾絲手套。纖細的身影站在車邊，優雅從容，簡直就像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媛。
夏啟亮見到她，快步下台階來到她麵前。兩人美國式擁抱。
這……怎麼看都像是上流社會的一對佳偶啊！季小清心裏有什麼東西哐啷哐啷全碎了。
老天果然是偏心的，她連最後可以指望的運氣也沒了。原來人家已經名草有主了……
季小清喪氣地垂著腦袋，緩緩地走下台階，準備不動聲色地離開，偏偏夏啟亮喊了聲：“季小姐。”她有些尷尬地回過身，幹笑道：“啊，你們好啊。”
“亮，她是你公司的員工嗎？”女子友好地對季小清微笑，名門淑女的風範畢現。
“她是我今天請來給員工上課的行為心理學專家。”夏啟亮對身旁的女子解釋，眼神柔和。
“呀，好厲害。”女子從容大方地走到季小清麵前，遞給她一張名片，“我叫顧妍琦。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她也找出自己的名片來交換，“我叫季小清。”
顧妍琦的名片上還印著紫藤花邊，就是比自己赤裸裸白條條的名片好看，她隨口說了句，“這紫藤花真漂亮。”
“謝謝，那個是我們家的徽章。小清，有機會聯係。我今天和亮要先行一步。”顧妍琦溫和地笑，招呼過後，轉身跟夏啟亮一起上了賓利跑車離開。
季小清看著紫藤名片上顧妍琦的職稱：紫藤全球旅店部門經理。賓西法尼亞大學商學院在讀。
她輸得一敗塗地毫無懸念，還沒開始就直接出局了。
別人比她年輕比她漂亮，家世比她好權勢比她大。跟夏啟亮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好吧，忘了吧，就把夏啟亮當作曾經有過好感的對象……
“原來你喜歡夏啟亮啊。”一個含笑的聲音在她耳畔炸開，她身體一搐，回身看到傅景曦一手支著下顎滿臉笑意地看著她。
“你別胡說八道，我和夏啟亮沒什麼關係。”她拔高音量。
“這有什麼，暗戀夏啟亮的人多了去了，”傅景曦倒幫她找台詞，“再說你也未必爭不過顧妍琦。他們又沒訂婚結婚，你大可以公平競爭。”
“競爭什麼啊！拿什麼和人家比！”季小清中計，變相承認自己暗戀事實。
“怎麼爭不過，”傅景曦笑得像隻狐狸，走到她身旁，右手舒服地搭在她肩上，拍拍她肩頭，嘴唇湊近她的耳朵，輕笑道，“要我幫你麼？保證他愛你愛得魂不守舍……別說夏啟亮了，是個男人就抵抗不了你的誘惑。”
季小清聽得麵紅耳赤，最後罵道：“你有病！”然後推開他轉身走遠。
傅景曦在她身後笑哈哈地喊道：“想通了記得來找我哦！”
季小清在計程車上將頭發擄來擄去，心裏煩亂不堪。她二十五年來第一次看準了一個對象，萌上一個男人，嗚，別人已經有女朋友了，連老天都不幫她，非逼她繼續去相親麼……
季小清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入黑了。她打開客廳的日光燈，居然看到季華山捧著肚子蜷縮在地上。她嚇了一跳，把拎包扔在一旁衝到季華山身旁，坐在他身旁搖他肩膀，“喂，你別嚇我，你怎麼了？胃痛嗎？”
“清清……”季華山虛弱地喊她名字，“我好餓……”
季小清像是被人耍了一樣，猛推他一把，怒吼道：“你有病啊！肚子餓不知道去冰箱裏翻東西吃嗎！”
季華山無辜的聲音從長發後傳來，“冰箱裏沒有剩菜，你說過不許我吃生肉……”
她的心像是突然被紮到了般，她倉惶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然後把他扶坐起來，抱住他，撫摸他背上的毛發，像是對待受傷的小動物般，“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推你的……對不起，我回來得太晚了。”接著又放開他，雙手穿過長發，拍拍他的臉頰，“我現在就去給你做飯！”
走開兩步，她突然回頭，對著地上無精打采的季華山璀璨地笑道：“爛肉，快起來看我做飯，多學著點。”
第二天季小清沒有預約，繼續去高校推薦季華山，希望他能獲得入學機會。結果仍沒有任何學校願意接受他。她很受挫，又不敢回去得太晚，特意買了些小菜提早半個小時回家。
意外見到平日裏影子也見不到的季明浩坐在客廳餐桌邊，桌上放了色香味俱全的晚餐，簡直跟五星級飯店裏的大廚一個級別，她詫異地問道：“爸，你從外麵打包回來的？”
季明浩從報紙堆裏抬眼，對她笑道：“哪是我帶。都是華山做的。”
“怎麼可能……”她話還沒說完，季華山端了一碗魚湯從廚房走出。一個毛人帶著圍兜捧著魚湯出來的樣子，讓她震驚地合不上嘴巴。
“可以開飯了，哈哈。”季明浩朗笑。
“華山，我昨天沒有教過你做魚湯啊……”她指著一桌菜肴，驚訝得無可附加，怎麼季華山第一天燒出來的菜肴色相就比她自己下廚八年的廚藝還好。
“我看到客廳裏有一本烹飪書，翻了一遍，然後學著做了幾個菜。你吃吃看，不好吃我明天換別的做。”季華山回答她，坐到座位上和季明浩一起吃起來。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季小清搖搖頭，笑了起來。把手裏的小菜放到冰箱裏，回到餐桌上一起吃了起來。
一口肉夾進嘴裏……那銷魂的滋味……季小清和季明浩不約而同地輕哼一聲，接著同時對季華山命令道：“能者多勞！以後家裏的晚飯你包了！”
碗筷是由季小清清洗的。她回到客廳後發現客廳的台式電腦屏幕上跳出一個E-mail提醒。又是工作的預約，她在電腦前處理了一會兒公事。大約半小時後總算完結了，季小清伸了個懶腰，餘光發現季華山一直坐在地上，麵前放著一本書，以均速翻過每一頁紙張。
瞧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在看什麼呢……
季小清信步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她以為他在看童話書或者連環漫畫，結果卻在紙頁上看到電路分析圖，她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暈啊！你看我高中物理課本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