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劍可還好?”雷溪老人屈指一彈劍鋒,這三尺長劍登時發出悠長的輕鳴,聲如龍吟久久不絕,劍鋒輕顫,那道銳金之氣幾欲離刃而出。
俞和心中暗暗戒備,把一口真炁提到胸中,拱手讚道:“虎伏鑄劍莊造的靈劍,自然是上品。”
“鑄成如此一口法劍,當須我虎伏鑄劍莊的兩位匠師晝夜輪換,不熄火不停錘的鍛打百日,方成劍胚。之後還要再花費半個月時光篆刻法陣,才能成就此劍之威。我等雖然盜天之術,能采煉凡鐵鑄造法器,但畢竟隻是泥骨俗胎,手藝粗陋,並非每柄劍胚都能終成法器,大凡每鍛造三條劍胚,才能出一口合用的好劍。故而那三十五口法劍,就算是我虎伏鑄劍莊上下幾十位鍛鐵師傅日夜不休的鍛打,也得一年半才能鑄成,你師門長輩所限的半年時間,委實是太短了。”
那雷溪老人歎了口氣道:“這位俞小兄弟,你在我莊門外苦苦守候了近三個月,我那家丁言辭之間對你也多有得罪,老夫先向你陪個不是,你再聽我細說其中因由。”
俞和心中疑惑,不知這雷溪老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人家既然有話說,他也隻能點點頭,垂首靜聽雷溪老人的下文。
雷溪老人道:“之前也有羅霄劍門的弟子來我虎伏鑄劍莊,想要按照先前的約定取走靈劍。起初幾次來人,老夫和顏悅色的對他們講說了鑄劍莊中的諸般難處,三十五口靈劍委實還未鑄造完成。可你那些師兄弟自命不凡,脾氣也忒地大了,一聽說靈劍還未鑄成,立時便點指著老夫破口大罵。莊中子弟盡在當場,老夫當眾失了臉麵,惱羞成怒之下,便將他們逐出了莊外。哪知道這些羅霄弟子守在莊外不走,不但將我的鑄劍莊大門劈碎了三次,甚至還脅迫我莊中的老人孩子,逼著老夫交出靈劍,幸好有其他揚州道友路見不平施以援手,這才免去了一場劫數。自那之後,我莊中人便對你羅霄劍門沒了什麼好顏色,故而委屈俞小兄弟你也吃了好幾個月的閉門羹。”
“不過老夫卻發覺俞小兄弟你與其他羅霄弟子大不相同,這才願意與你多說幾句。你在我莊外枯守了這麼久,但卻從未對我鑄劍莊出言不遜,更未為難我莊中婦孺,如今靈鷲寺的大師已去,你來此見到老夫,還能禮數周全,老夫我捫心自問,即便是換我自己,也斷沒有如此涵養,故而老夫對你很是敬佩。”
說罷雷溪老人雙手攏著劍柄,居然朝俞和抱拳一禮。
俞和連忙作揖還禮道:“雷溪大當家的謬讚了。晚輩不知那些師兄如何衝撞了大當家的威嚴,但此番出門前,師門有嚴令示下,當須對虎伏鑄劍莊恭敬有加,萬萬不可冒犯。”
“我是看不懂你羅霄,先前來人那般桀驁不馴,卻又有你俞小兄弟這般氣度不凡之人,當真是有天差地別。看來這門派一大,其中門人也是良莠不齊。”雷溪老人刻意擺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但他那副麵孔,無論如何都讓人不敢直視,“還有一件事情我也想不通。老夫偏居信邑,但也有所耳聞,你羅霄劍門天罡院的弟子,乃是門中弟子的菁英之選,人人驚采絕豔,都是了不起的英俠人物。但為何你俞小兄弟卻被派來我虎伏鑄劍莊外枯守如此之久,是你羅霄劍門中的哪位師長如此不懂得愛惜人才?嚴冬時節,卻讓一位菁英弟子在此飽受風吹雨淋,吃這般大苦?”
俞和笑了笑道:“多謝大當家的體恤。晚輩身為羅霄弟子,自當為山門分憂。這區區風雨之苦,也是一種修行磨煉,不足掛齒。”
雷溪老人拊掌道:“百鍛成寶器!俞小兄弟果然是人中龍鳳,有此心性,大器可成。”
俞和抱拳一笑,不置可否。
“老夫是個打鐵的粗人,心直口快,言語不周之處,俞小兄弟莫怪。”雷溪老人歎道:“你羅霄劍門的師長,也當真不近人情。這三十五口靈劍老夫早就言明無法於半年內鑄成,可你門中師長卻強人所難,也不等老夫細細分說,甩下靈物便拂袖而去,如今還來百般指責,怪罪老夫拒不交出靈劍,真不知是何道理!”
“俞小兄弟,我看你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故而盼你回去替我鑄劍莊說說情。那三十五口靈劍之事,我鑄劍莊未敢耽擱,可人手有限,時至今日隻鑄成了一十二口。數月前五台山大孚靈鷲寺的僧人突然來訪,要老夫放下一切活計,替他們趕製一尊十丈金身大佛。五台山佛宗勢大,老夫這小小的虎伏鑄劍莊,哪裏敢違逆?更不說那些僧人一直守在莊中,日夜監工,老夫無奈,這數月中隻顧鑄造佛像,實在沒法分神鑄劍,還請俞小兄弟見了你門中師長,幫老夫多說幾句好話!”
說罷雷溪老人用手指拈住劍鋒,把劍柄朝俞和一遞:“這是其中一口劍,俞小兄弟可親手品評一番,當知此劍鑄造,端不容易。”
俞和聽這雷溪老人一番話,說得也頗實在,便覺得那張醜惡猙獰的麵目,也並不如何可憎。他走到雷溪老人的麵前,先是一抱拳,然後伸手去接劍柄。
就在俞和的手指剛一碰到劍柄時,雷溪老人那半閉的左目中,忽然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冷光。隻見雷溪老人突然發力,猛地將這口長劍倒插向了自己的右肩,如此靈劍可等鋒利,“噗嗤”的一聲輕響,登時將雷溪老人的肩頭刺了個對穿。
鮮血飛濺而出,俞和大驚,急退步拂袖。可兩人相隔委實太近,雷溪老人這一手又太突然,眼看俞和的袖子上,已沾染了數點殷紅的血跡。
雷溪老人手握著劍鋒,鮮血從他肩頭汩汩流出。看他臉上的神情詭異,不知是喜是怒,兩隻眼睛瞪圓了,死盯著俞和,口中桀桀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