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微藍一下子長大了。我說。

Pa叭。

福建人和喇嘛的車亦驚心動魄地穿行而過。廣東仔們的小城市車也躍躍欲試。這時,對麵駛來一輛北京吉普,貼著中央電視台的徽記。司機很年輕,說著一口京片子。

你們讓一讓讓一讓,我們是中央電視台的,讓咱先過。

車中又出來一個女的,拿著攝像機開始拍。我們注意到,他們在拍攝一個環遊中國的紀錄片。

然而那條路是我們修築了從另一邊通過用的。要從坡度陡峭的反方向衝上坡,並無北京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容易。

隻是他們夠自信。因為號稱來路上一個更難走的塌方,他們也衝過來了。

那位司機勇敢地發動。那個穿電視台T恤的女子,在旁邊興奮地抓拍。

第一次,不過。退回。

第二次,仍然不過。靠大家幫忙推回。

紮西師傅跑過去,對那個勇敢無畏的北京司機搖搖頭。別試了,過不去,危險。

他仍然要試第三次。也許,是麵子上掛不住。

於是這一次,是翻車。

我們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央視的吉普,拖著詭異的聲音,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慢速,向峽穀中緩緩翻去。速度慢得足以讓前一分鍾尚囂張的北京司機從駕駛中狼狽地爬出。

便是這樣慢慢地,卻無可挽回地,車子翻下了山崖。一切像慢鏡頭中的動作電影。

微藍看得傻了,以至於忘記拿出相機來記錄這難得一見的場麵。

整輛吉普卡在我們腳下二十多米的幾塊巨石上。所有人大口地喘著粗氣。廣東人甚至忘記了由於翻車事故損壞了我們辛苦修築的通路而讓他們通過此處的希望徹底破滅,反而拿著DV興奮地拍了起來。

一個瘦長的喇嘛在了解清楚車中確已無人之後,對著北京人,說了一句不可思議的漂亮漢語。

歡迎來到滇藏公路。

這是真正的天路。當你輕視它,妄圖用現代化武裝輕易地征服它時,必會遭到沉沉一擊。

它激起你沉澱的原始力量。人類最初的團結。戰鬥與溫情,亦會殘酷,如蹉跎過後的時光。當我們望著麵如死灰的兩位首都文化工作者時,亦會有憐憫與同情。

而高原本身會召喚你。你能聽到它的聲音,告訴你該如何去做。

最後我們的吉普車,搭上了兩位北京來的朋友。我們必須趕到鹽井鎮,那裏才會有現代化的聯絡工具。我們和福建人的車繼續走。而喇嘛們決定留下來,幫助廣東仔重新修路。

北京人一路沉默,如敗軍之將。微藍開始與他們聊起北京的風土人情,他們於是稍許覺得好過些了。說起什刹海,此刻都已開滿荷花。

而窗外是層出不窮的光禿山峰,和沒有蓮花生長的,奔騰的瀾滄江。

不久我們見到了北京人描述中的那個更大的塌方。

此刻的狀況比北京人來時更惡劣。一輛身軀龐大的卡車,陷在路中央的泥流中。幾個四川人渺茫地努力著。這裏與前邊最大的不同,是這裏有泥漿。這並非簡單修路可以解決的。

紮西師傅決定衝。不然我們決無可能在天黑前到達鹽井鎮。

我們必須在陡坡和泥漿之上,卡車與懸崖之間幾乎不可能穿越的縫隙中過去。微藍這次識趣地跟著我下了車。

衝。轉。再轉。隨後車子突然停住。我們的三菱越野,終於亦陷在了泥漿裏。輪子依然在轉,隻是徒然地翻起一層泥漿,車輛再也無法移動半寸。我們的車頭,正對著卡車的前燈。

紮西師傅歎息著從車中鑽出,我知道,我們得生火做飯了。

福建人亦徹底絕望。他們走上車,和我們一起蹚過漫到膝蓋的泥漿,爬到山坡上坐著。其中一個年長的,開始拿出自帶的某種海產品招待我們。

那大概是生的魷魚。腥得我們想吐。福建人卻滿足地嚼著,還問我們好吃麼。

我們亦太過饑餓,閉起眼一口便吞了下去。虛偽地感謝他們,說好吃。

不久後趕到的喇嘛們便無這麼客氣了。他們更無法習慣東南沿海一帶這些怪異的海產品。那個頗有玄機的瘦長喇嘛愉快地接過福建人好心送來的魷魚,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隨後是滿臉的痛苦表情。近乎要哀嚎。

他四下張望,見福建人未曾注意,趕緊哇一口把嘴裏的魷魚全吐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