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歌詞說的好,被偏愛的都有持無恐。我想就是自己有那種被追的優越感,才致使我敢這樣殘忍的對待他。
“公子,你且等等,許是老夫人有話囑咐呢。”
“不急,我等他便是。”
等我一出來,就見到這樣一幅光景。
明明是一個風流倜儻溫潤如玉的公子,卻好像受欺負的小媳婦一樣。
“是孟言怠慢了,兄長莫怪啊。”客氣的話在情人之間就是累贅,家教禮法就是生疏生分,我何嚐不知,何嚐不曉,卻還是悉數奉還。順其自然的同行,在這樣出其不意的尷尬起始下,你這樣的天之驕子又準備如何應戰呢?沉默,疏離,察言觀色?
“被我嚇到了?”半路的沉默也耗費了我一半的耐心。
沈中玉出乎我以外的苦笑,無奈的搖搖頭,繼續默默地走在我身旁。話頭沒有被接,氣氛越發的壓抑,又不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撇下他一個人自顧自的走!卻原來,我連撇下他這種事都能想得出做得到了嗎……
“中玉,你可開心?”我側著頭問他,故作深沉的聲調怎麼聽都有幾分買媚的味道,不禁在心裏啐自己幾口。見他不答,我心裏反笑,愛如瀚海,月有潮汐,這時候你所謂的喜歡,依附在好奇心上的喜歡便在月亮的盈虧之間猶豫遲緩不已,原來我竟是個這樣反複無常的人?原來喜歡一個人竟這樣麻煩?原來自己現在竟無暇他顧分外疲累?沈中玉,你其實,累了吧……
“其實我們——”
“我很擔心你!”
他猛然用這樣一句話打斷,我竟有幾分好奇的盯著他。
“很擔心你,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沒有被嚇到,其實,隻要你開心,你願意以這種方式來多嚇嚇我也沒關係。”
應該開心啊,被這樣全心全意惦記著,應該感動的,有這樣一個高傲的人願意低下他傲視一切的頭顱,應該知足收斂,不要鬧了,他真的有被嚇到不是嗎?難道自己真的有惡趣味,真的願意玩弄別人的真心嗎?
我緩緩的握住他的手,他震驚好像被嚇倒的樣子卻難掩欣喜,手掌上發力重重的回握。
“我說了,我不會離開,我不會主動離開你的,除非你不戀我,騙我,傷我,我會一直握著這雙手,等待著這顆心髒為你而跳躍。”
沈中玉的瞳仁都在皺縮,如玉的麵龐悄悄的染上了一抹飛霞,自由的另一隻手不自覺的執扇掩麵。我真的沒想到,不打草稿的一句實話落到他的耳朵裏竟然起了這麼大的化學反應。如果臉紅的話,是害羞,如果因為一句話而害羞的話,那是喜歡嗎?
在我還無從考量沈中玉對我喜歡到什麼地步的時候,八百裏加急的奏報讓帝都嘩然。
在這個烽火四起的年代裏,總有幾塊地方是說不清的戰火連綿,道不明的燒殺搶掠。說是大昭的土地,卻任人魚肉無人敢管,說是南秦的,卻還在大昭的版圖內。這次爭端便起源於這樣一個地方——昭駿,一個單從名字看就是自家領土的地方。
“啟稟陛下,南秦與我大昭速來水火不容,今次毀我駐紮大營,實屬挑釁之舉,望陛下派軍前往,以震我大昭天威!”
“皇天後土,人感其良,南秦之舉天理難容,毀我兵防,害我百姓,與強盜賊匪無異,陛下應派兵討伐!”
……
孟家宗屬襄陽,靠近南方,今次南秦襲防,令孟家商隊貶損不少,比起細軟,遙在帝都的老夫人更是擔心她那兩個貼心的孫兒。一個是孟言大伯長子孟珂,一個便是次子孟珞。
“喬喬,沒發現你竟扮的有模有樣,這會是在寶華寺,對外也盡說你是徹夜祈福,不用再這般拘謹了。”
我沒理會沈中玉好心的安慰,還是一個人靜默著。
若不是這次的意外,我恐還是不會得知;若不是這次意外,我恐怕還被蒙在鼓裏。嵇康,你真真給我安排了一場大戲啊!
早些時候,為了安慰老夫人,在京的貴屬俱在堂中議事。我眼快的拽住花寒,說自己在外已久,人是萬萬人不全的,我大道理還沒鋪陳開,花寒就給了我一本族譜,還一板一眼的說,“少爺莫急,老婦人自由安排,待會的人花寒會一一領您去打招呼,這之後的事交於花寒便是,老夫人知道少爺焦心家事,卻又礙於身份不得明處,所以一早就預備下了去寶華寺的馬車……”
感懷老夫人精明的心還沒跳起來,看到名冊第一頁我就呆若木雞了。
時間尚短,想必家譜也不是說拿就拿的,花寒帶來的也不過是孟家一脈的嫡傳,也就是孟老夫人這一支,其餘的旁係也隻標有族長而已。
孟老夫人家姓張,大昭順義五十年原配孫氏病逝後作為續弦扶正執掌家事。孟老夫人與孟老爺子育有二子三女,大兒子孟佩鈺育有二男一女,二兒子孟佩鐸至今未婚,長女次女分別嫁入豪門貴胄,唯有這幺女……這幺女便是孟言的親娘孟佩玥!
古代對生男生女的執著可見一斑,求而不得的也退而求其次招上門女婿,但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真的讓我親身經曆了!
我到這第三天才發覺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快半年的才知道自己連孟家的正牌小姐都算不上!
我看過紅樓夢,真真切切的知道這小姐跟表小姐的區別,無論老太太再怎麼疼林黛玉,無論林黛玉怎樣一般養著,到最後都是聲聲啼血的一句,“老太太,你終歸是白疼了我了!”
感歎自己聯想能力之餘,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著篇章伊始的部分。當年庭責孟家罹難,孟細桐意外身死;孟言這外孫女不得不女扮男裝遠走鬆嶽求學避難,得幸辯機世成三賢之名,苟活十年;祁朔以放棄東宮主動戍邊西北換的姚貴妃鮮言就下孟言一家……
可這孟言的真實身份,竟還不是嫡親的小姐……
你叫我找個正常人如何相信,當年這麼多的兜兜轉轉隻是為了個平凡人……
“喬喬?”沈中玉見我還是一臉凝重的模樣有些憂心,“可是還有旁的事嗎?”
我看他深陷的眼窩,不免擔憂他的身體,確實不是什麼大事,這個人連更要命的事都坦然接受了,這樣的細枝末節就不要再去擾他的心了,不過是從嫡親的小姐跌落成表小姐,也沒什麼好說道的,要真談起來還顯得我計較這些名利一般,且寬心吧……
借著昭駿,南秦與大昭擱置了十年的冷衝突就這樣被抬到了台麵上,大昭子民其震驚、憤慨可想而知。這件事非同小可,十分緊急,當一個國家的領土受到了這樣的侮辱性侵略,領導者如何正確應對和處理,對這個政權和國家的施政全局,當下的局勢,都會產生重大影響。
不同於武將同仇敵愾的抗議請戰,文官幾乎個個呆若木雞,說著諸如“惶恐”此類的廢話。
我身在牆外,並不知朝堂之上如何演變的,隻是當我再次回家的時候,便見到我那兩個奔波在外的哥哥與宗親激烈的堂辯。
“真是好啊!這樣的皇權,這樣顧全自己勝利顏麵的朝廷,如何讓我孟家兒郎為之肝腦塗地,奶奶,孫兒要的不是苟且偷安!我恨不得當時!”
“珂兒!你這是胡鬧!”
“老夫人,這不是珂兒胡鬧,想我大昭巍巍百載,現如今被夷蠻之地騎在頭上,七尺兒郎皆壯誌在胸,更何況我孟氏子孫。珂兒做得對,寧毀不作敵糧,孟商行遍天下,還沒有退還之理!”
“綏安,你置祖宗家業於何地!襄陽孟家的牌匾就要貶損在小兒輩的任意妄為中嗎!為國為家,難道是你這般胸無腹案,一意孤行嗎!孟珂毀了商隊,這要讓南秦的諸人如何撤還!胸無大誌!卻隻有眼前的東西!”
“難道就要看著亂臣賊子毀我家園而忍氣吞聲嗎!”
孟珂大哥正慷慨激昂的舌戰群儒,像揚馬飛騁的戰將軍,瞥到我,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
我環視了一圈,被男性宗親矚目的感覺,刺刺的不太好受。隻好在門口行了一個小輩禮,便想揚聲辭去,沒想到,老夫人卻在太師椅上道,“言兒,進來。”
總不能當著這麼多宗親的麵扶了老夫人的麵子,我盡量莊重得體的走到老夫人身邊,便又聽到她說,“諸位宗親,這便是我孟家老三,孟言。孟言,這是你諸位叔伯兄弟,既然學成歸來,也該學著做事了。”
我含著笑緩緩行禮,“孟言見過諸位長輩。”
孟珞就坐在孟珂旁邊,幽淡的影子就像一抹竹影,跟旁邊那匹劣馬一樣的熾熱不同,他給人的感覺閑適又剛毅。孟珂有這滿廳的人都蟄伏的威望,他像驕陽一樣照亮所有人的眼睛,而孟珞就像月亮,潤藉所有人的心房。
可那位女扮男裝的孟言,冒牌的“三公子”孟言是什麼角色呢?
察覺到孟珂的眼神,我也默默回望他,同樣的,麵對這屋子裏的所有人,孟言的這顆心都沒有半絲異樣,沒有纖毫血濃於水的溫暖與包容,沉寂的好像千年幽潭。
不可否認,自從祁朔之後,我一直依靠著心髒給予我的提示來判定遠近親疏。心跳不出意外的昔如平常,習慣如我,卻不得不忽略那一絲的失望。
“你有何見解?”孟珞的聲音如同泉水浸潤,溫潤如玉的君子就似這般,若有若無的招呼所有人。
我對上他的眼睛,“小兒輩破敵賊。”頓了頓又說,“稚齡幼見,諸位長輩見笑了,方才我——”
“小兒輩破敵賊,嗬嗬,三弟真不愧是自幼向學,這見地果真不一般。”孟珂製造的壓抑氛圍將我包圍,深感不妙的我隻想拔腿就跑。
麵對擺明的權力漩渦與利益糾紛,直接往上撲的不是英雄就是好漢,好在我還有自知之明,掂得起自己的斤兩。跟這幫天之驕子混在一起,遲早被踩成肉餅,有句話說的好啊,圈子不同別硬融。在自己往生之前,懷抱那樣的勤學苦練的經曆轉生之後,讓我漸漸根深蒂固了一種仇視——勞心勞力。
我討厭琢磨算計著過日子,討厭猜心思,討厭被人利用成為棋子!
也真是因為如此,甘願為自己布下雷區。
真正警惕雷區的人,不是計劃跨越雷區冒進的敵人,而正是我自己。
因為自己,會比任何外人都敏感,那一線,真正的動向。
“慚愧,咳咳,真是慚愧,孟言久病之身談不起什麼為國為家的大事,在家數月隻求不為諸位長輩添亂,旁的,咳咳,咳咳咳。”
“你身體真不好——”
“大哥,不如,我先送三弟回去,你還要主持大局。”
兩人就說著,孟珞便把我扶著往屋裏領,兩指還若有若無的搭著我的脈,我一笑,還緩緩的說,“二哥不如進屋在為我細診,老實說,我對我這孱弱的身體也是無奈的緊了。”
他明顯的壓住了一驚,便從善如流的道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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