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1情音初嚐(2 / 3)

你現在的無怨無悔,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變成懲罰的利箭。

“沈中玉,你信不信,無論將來好與不好,你都會恨我,可我知道這個結果,還是允許你來傷害我,你知道為什麼嗎?”我背過身去,看著城牆外的暗夜無限,因為,我想給我自己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傷害自己的借口。

你討厭過自己嗎?

討厭自己的時間,長嗎?

我都快忘記自己心跳的感覺了……

銅鏡裏的那一張冰清玉潔的臉可能連下裏巴人都麼見到過吧,沒見過潑婦罵街,也沒見過臉紅脖子粗,她所見的就是眼前的光鮮亮麗,執卷焚香,畫荷遊園,每天的生活愜意滋潤。

人間有多少種困苦呢?我又經曆了幾種?

我曾一個人漫步在虛黑的操場,颯颯寒風,長短不一的步子堅持了很久,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借口。

我愁腸百結,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說什麼呢?卻好像雞毛蒜皮自己斤斤計較一樣,如果真的要說,該怎麼說呢?借助互聯網求觀點讚,還是打電話?嗬嗬,打電話,該打給誰啊,盲目的晃著通訊錄,眼淚卻無言的流下來,哎?我怎麼哭了?明明是庸人自擾不是嗎,明明雞湯裏說的瀟灑得很,明明連自己都認為自己是錯的,可為什麼還會流淚呢?

或許,這世上有一種苦。

一種不被自己承認的苦楚。

一種自己把自己拋棄的苦楚……

“姑娘,最近真是越發有心思了,對著鏡子都能傷情。”

花寒揶揄我,可我仍舊在熟悉這樣不是我的卻在抒發我情緒的臉。

“春日裏百草生芽,難不成——”

“我不是小孩子,不會這麼沒數。”聽到我的否認,花寒也從善如流的幫我寬衣,她已經習慣了我肢體冰涼,從容的為我掖好被子。等到房裏的光線逐漸暗了,我用不低不高的聲音說,“花蕊心寒,怎會再迎新春。”

白天我在秦王府的時候,依舊會有一盒盒點心往屋裏送,午後也會在不遠的茶攤坐等,好像在高調的證明表白什麼,而無論那是什麼,總感覺他一個楚天機括的才子,沒頭蒼蠅一樣亂蒙。

楊勒躊躇著看了看,糾結著一臉無奈便打馬走了。

沈中玉一臉欣喜的走過來,卻又好像看見什麼似的,黑了臉。

我順著他的目光尋找,卻怎麼也尋不到蛛絲馬跡,無奈,我也不操那份閑心。

“那是,我,”他想說了,我反而在猶豫要不要打斷他,他過去的回憶我不想背負更不想沾染,看來我就是這樣避重就輕,自私自利的人,“她是我曾經的戀人,也是山長的女兒,梅疏影。”

卻原來,那天是前任來踹山門……

我看了他一眼,他卻好像被針紮到一樣,慌忙地說,“我們現在隻是兄妹關係,你不要多想。”

我動了動嘴角,“我從來不跟過去較勁,你們再驚天動地跟我都沒有一文錢關係,他隻是你的曾經而已,又不是你的現在。”

他笑著站的進了點,看見我瞪他,又不舍得退了一指頭,“我的眼前是你,今後也是你,隻有你,喬喬。”

“你開心就好。”

人每一次動情,都會以為是地久天長,可是豔遇會告訴你,少年,你太嫩了,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向來都是誘惑,有的隻有永遠的利益。你現在覺得披著孟言皮的張喬很好,那是因為你新鮮,你從來沒見過,你隻是順從征服欲和雄性激素的指揮而已,可等到有一天,你遇見更好的更刺激的了,對我花光了全部的耐心跟毅力你就會離開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江浙地區,素來富庶,鄉紳橫行也是常有的事,隻是這次犯事的官員跟姚貴妃的娘家脫不了幹係,辦與不辦都不好交代。”

耳邊的這點字事都已經囉囉嗦嗦一炷香了,我在藤椅上都睡不安穩,撩起一道書縫,緩緩地說,“辦也可以不辦,辦一半就夠了。”

四下裏寂靜了一會,有位官員有壯著膽子發問了,“敢問,呃,閣下,有何高見。”

不知道該稱呼我什麼?嗬嗬,想來是祁朔實現吩咐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要是不管,隻怕是烏紗帽不保,可要是管了,你的命要保不住了。”

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我在等他的回答。

“若是能斷了姚家的手足,段某失了這條命又何妨!”

“嗬嗬,段大人,你要是死了,這汙水的窟窿可就再沒人堵,要一股腦全流到京城了啊!”

“那也不能助長這等歪風邪氣,我天罡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諸位大人說的都在理,但對於姚幾道來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揍了他一下,不僅是記仇這麼簡單,說得明白點,這就是宣戰了。”

在這個打狗要看主人的世道裏,不學點打狗棒法是不能立足的。

鄉紳的後台大,段大人的後台也大,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期裏,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是導火索,要是沒完全的準備,確實不用管,沒天理的事天天都有,也不見得天天有人出來主持正義,苦難嘛,吃著吃著就習慣了……

祁朔沉著的回應道,“照章辦事,你遞折子就是。”

“可是——”

“照章辦事。”

照章辦事,卡在哪算哪了……他也是聰明,馬放南山?嗬嗬,果真這個世界上要是輕易相信別人,還不如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

“是不是,越來越不習慣。”

“沒有,絕對沒有,這樣才是我習慣的生活。”不知不覺間,這樣直麵利益置換的場麵我反而更加習慣。不需要情誼的考量,隻需要計算最後的結果,隻是數字的世界裏,雖然荒涼,但很平靜,把書掀開,我坦然著直麵陽光,“我可能花了十年,才把自己變成有用的人,也或許,我從生來就習慣了這樣的——”

“你從明天起,不用再來了。”

頃刻間就給我下了判決書,通知我一聲而已。

裝的再有用又如何?我不過是個表裏不一的替代品,趁謊言拆穿前拔營後退才是正理,嗬嗬,就算真的有用又該當如何?對人來說,都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這世間,哪有什麼真心真意可言!

“孟言,這就告辭。”我前腳剛走,想起來什麼一樣,又回屋四下裏審視了一番,遂又說道,“書看的差不多了,三哥不用再送,這就告辭。”

“沈中玉在利用你。”

“多謝三哥提醒,孟言自會好自為之。”

“你是不是——”

“孟言知道三哥是為了自己好,我——”

“沈中玉性格太過陰鬱,真的不適合你。”

看破不說破,祁朔,你敢說你對孟言沒一點意思嗎!

我猶記得我高中的時候流行一種傷痕文學,酸溜溜的古文氣息,配上斷腸天涯的詩詞歌賦,雖然序章斷句毫無語法可言,可就是朗朗上口,深深抓住一些人的心……

我記得那原文是這麼說的:

帝王說,待我君臨天下,許你四海為家;國臣說:待我了無牽掛,許你浪跡天涯;將軍說:待我半生戎馬,許你共話桑麻;書生說:待我功成名達,許你花前月下;俠客說:待我名滿華夏,許你當歌縱馬;琴師說:待我弦斷音垮,許你青絲白發;說麵首:待我不再有她,許你淡飯粗茶;情郎說:待我高頭大馬,許你嫁衣紅霞;農夫說:待我富貴榮華,許你十裏桃花;僧人說:待我一襲袈裟,許你相思放下。

然後呢,又悉數反駁自己:

說,待你君臨天下,怕是為籠囚花;說,待你了無牽掛,怕是紅顏已差;說,待你半生戎馬,青梅為婦已嫁;說,待你功成名達,懷中人富貴家;說,待你名滿華夏,已無相安年華;說,待你弦斷音垮,何來求鸞曲答;說,待你不再有她,君言何斷真假;說,待你高頭大馬,我自從夫而嫁;說,待你富貴榮華,紅顏枯骨成沙;說,待你一襲袈裟,唯亡斷意放下。

都說誓言與諾言都是有口無心的假話,可是有情人卻像是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

祁朔是旁觀者清,難道我自己就真的看不分明?

我珍視沈中玉的情感,接受他的陪伴,卻並沒有把一顆心完全交給他,他知我知天知地知,這段感情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那天生的培養皿,他憑的是與生俱來的直感,而我則萬分倚賴前世的觀望經驗,在看似遊刃有餘的扮演裏,我們兩個都疲憊萬分,這是真心實意的努力,可這真的是真心實意的付出嗎?

我想用冷笑來扯平尷尬,可是唇角卻像凍住一樣一動不動。

明明我看的清楚,也想的明白,明明不想活的這般勞心勞力。

可又有什麼用呢,看著不想麵對的臉,說著不想攀談的語言,我竟覺得這樣乏力,好像是夏蟬蛻皮的空殼,徒有其表,無論是張喬,還是孟言,看來,錯不在人,錯在我,錯在我的靈魂,無論穿上怎樣的皮囊,都是空有一副皮相,徒增感傷。

“祁朔,你可知,這樣活著對我來說有多累?”我無言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不管這樣的姿勢有多嚇人,就是恍若無人的用手掌擋住半邊臉,在我一隻眼睛的注視下,祁朔有棱角的麵龐愈發剛毅,好像準備好接受雷劈一樣,我輕鬆的嗬嗬一笑,“可是我,還是不想告訴你,我與沈中玉,哈哈哈,你說他不適合我,而我,又何曾適合過他,隻是碰巧在人生裏遇到,是躲不開的緣分罷了。原來人生有很多事,是你知道卻又隻能裝作不知道的存在啊,就像有些人,你不想遇見,不想結緣,不想分離,卻也隻能像現在的我一樣,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你覺得百姓過得好嗎?嗬嗬,你又真的喜歡這些家長裏短的瑣事嗎?”

“孟言,你累了,我送你回去。”

“嗬嗬,是啊,我聽你的話啊,可是天知道,你還能送我幾回啊,也許明天,或許是我,人與人之間都逃不過漸行漸遠,你都知道,卻還拚命的想讓自己相信,一切都沒有改變。祁朔,人生苦短,何必自欺徒增傷感。”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是自苦。”

“我就是不知道,難道這漫漫長路,就隻有我一個人覺得何其長何其苦?”

“你還太小。”

祁朔一振臂,竟將我真個人背起。我不作置喙,從善如流的在他背上趴著。

我從不想改變命運什麼,甚至於,我自己都是命運的幫凶。一言一行所帶來的後患我一清二楚,卻任其發展,毫不反抗。我壞心眼的分裂成兩個我,一個名叫張喬的我靜觀其變的看戲,一個身為孟言的我主動配合的推就,我倒要看看,這樣一路點是下去的人生去往何方!

多麼卑劣的我啊,卑劣的隻能在別人的人生裏放肆。

花寒見杯盤退去,便嫋嫋的上前來,“三少爺,沈公子在前廳等了許久了。”

就好像春種秋收一樣的道理,我依從了前因,定有他這後果來等我。我扯了扯紊亂的衣襟,緩緩地說,“老夫人去祠堂了?”

“是,一早去的,今兒十五,是——”

“我知道了,那便準備好茶點,別怠慢了沈公子,我先去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