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中見到蕭先達的那一刻,王青就已經預料到,蕭先達在情急之下必出此招。而他也一直在思索著應對之策。
“哈哈哈。”在四周一片嘩然之聲中,王青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他盡力讓自己的笑聲顯得從容,還帶著些許不屑一顧。
“大當家的,你為何要在眾兄弟麵前信口雌黃,汙蔑於我。”王青道,“我本堂堂漢人,又豈能讓我等同胞去受那披發易服之辱。”
“是嗎?”蕭先達冷冷道,“那我倒要問問你,白日裏,在大殿門前,是何人親口承認暗通金賊,引金兵來犯的?”
“沒錯,金人是我引來的不假。可金人為何來此,大當家的如今也該心知肚明了吧?”王青道,“若不將這幾個賊徒交於金人,山寨怕是永無寧日,這難道大當家的不知?”
說著,王青又將扇子舉過頭頂,大聲喊道:“眾位兄弟,我王青也想問問大夥兒,這一年多來,金兵可曾來攻打過山寨?能有如此太平安穩的日子難道不好嗎?”
的確,近一年多來,白馬山一直和金兵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這在山寨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而且漸漸地,大多數人也覺得,隻要有吃有喝,相安無事,又何必去主動招惹金人呢?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能在這亂世之中覓得一個安身之所,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至於往後會如何?眼下能和金人相安無事究竟是何緣故?很少有人會去想,也懶得想。
也更少有人會想到,一旦時機成熟,金人遲早還是要滅了山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可惜,這個道理對於升鬥小民而言還是太遙遠了。
而這些,王青早就想過了,還已經想透了。
自己不可能一輩子當山賊,如今之勢也容不得他永遠當山賊。而不當山賊的出路無非兩條:接受招安和自立為王。
自立為王,乃至割據一方,這自然是夢寐以求之事。可王青心裏也清楚,以眼下山寨的實力而言,那也隻能是個夢而已。
至於招安,無非也有兩條路可選:投靠金國,或者是歸順大宋。而以如今的勢力對比,前者無疑才是明智之選。
平日在山寨裏,王青也時常和手下的嘍囉們吃喝在一處,毫無二當家的架子。他還不時到各人家中聊聊家常,噓寒問暖,顯得平易近人。
王青之所以如此,除了拉攏人心之外,也是為了了解山寨百姓的真實想法。
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做一國之君如此,當一寨之主亦是如此。
所以,山寨百姓安於現狀心態也正是王青需要的。他知道山寨百姓想要什麼,而民之所需,也正好可以為他所用。
此時,見眾嘍囉一時間紛紛交頭接耳,王青心裏明白,自己所言已經觸動了眾人內心。
於是他又接著道:“眾位兄弟好好想想,為了幾個外來之人,不惜與金人刀兵相見,再陪上無數兄弟的性命,乃至失去安身之所,這值得嗎?”
“王青!你騙得眾兄弟一時,還想騙眾兄弟一世不成?”蕭先達怒道,“你暗通金賊多時,究竟意欲何為,你以為就無人知曉嗎?”
“大當家的何必動怒。你我以兄弟相稱,共掌山寨,所圖無非是為眾兄弟謀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有肉吃,有酒喝。”王青笑著道,“金人既不犯我,我等又為何要去觸怒金人?難道成天打打殺殺就是眾兄弟所願嗎?”
“你少扯遠了。我就問你,你敢告訴眾兄弟,你已經決意投降金賊了嗎?”蕭先達又道。
“投降?我王青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時有過此意。”王青一臉無辜,“大當家口口聲聲說我降金,可有證據?”
王青說話之前,腦子裏已飛速轉過:和金人聯絡之事,除了兩名自己的心腹之外,其餘人皆不知曉。就連葉榮錦、呂子侯,甚至孫二也完全不知情。
原來,王青深知歸降金人之事絕非容易。雖然山寨中的人大多數已不願和金人開戰,可山寨中和金兵有家仇的亦不在少數,若想舉寨歸降,除了要說服蕭先達之外,還需要從長計議。沒有十足的把握,王青也不敢讓人知曉此事。那怕是他的心腹之人。
而且,王青所謂的心腹也分三六九等。
像葉榮錦、呂子侯二人,隻是因為二人各自掌握著一營兵丁,才成為王青有意拉攏的對象,以便掌控山寨的漢兵,到了關鍵時刻好為己所用。
為此,王青還親自出麵,在山寨的未婚女子中為葉榮錦物色了一名容貌嬌好之人,為他續了弦。
而像孫二這般的心腹,王青在四營之中皆有安插,也多為什長、伍長之類的小頭目,而且大多是有些心機,卻又貪圖小利之人。
至於自己真正的心腹,則是王青上山之後,經過數月觀察才確定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