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夢裏江南(2 / 2)

“誒,我武鬆從不虛意奉承。”武鬆道,“尤其是在這拳腳上,能讓我誠心佩服的,這世上沒幾個。昔日的智深師兄算一個,林教頭算一個,還有就是嶽兄弟你了。”

武鬆說得興起,一時沒留意,魯智深和林衝就這樣順口而出。話已出口才反應過來了。

嶽飛本也是個武癡,一聽有讓武鬆佩服的人,自然是要問的。

“敢問師兄,這二位英雄是何許人也?恕小弟孤陋寡聞,之前並未聽聞過。”嶽飛道。

“哦,智深師兄是五台山的高僧,數年前已圓寂。林教頭,當年做過禁軍的槍棒教頭,說起來,他也拜在過師父的門下,算是你的師兄。隻是他長你不少年歲,過世也早,故而你不知其名。”

武鬆一口氣把這段“謊言”說完,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己來:自從跟了亥言,這扯謊的本事也是見長。

“那當真是件憾事,想來能被師兄誇讚之人,必是有好手段。”嶽飛不無遺憾道。

“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以嶽兄弟的天資,若是有誌於江湖,日後必定成為一代宗師。”武鬆道。

“師兄過獎了。但值此國難當頭之日,江湖雖大,怕是也容不下一方較技的擂台了。”嶽飛道,“我嶽飛不才,不敢與諸位江湖英雄比高低,卻也不甘作亡國之奴。但憑手中一杆長槍,胸中一口豪氣,也定要和韃子血戰到底。”

“好兄弟!”武鬆一掌拍在嶽飛肩上,“我這作師兄的沒看錯你!”

此時,晨光初現,破夜而出的陽光終於有了春天的氣息。

武鬆有些不舍地看著嶽飛,他知道,今日一別,又不知何日再能相見。

他一生走南闖北,結交甚廣,光梁山兄弟就有一百多個,但真正交心的卻隻寥寥數人而已。

而自從結識嶽飛以來,二人聚少離多,亦不像昔日山寨兄弟那般朝夕相伴,甚至連碗酒也沒一起喝過。

然而,每次與嶽飛相逢,無論是在相州的校場,還是在冰封的黃河邊;無論是伏擊金兵,以寡擊眾,還是對撼鐵浮屠,智退追兵。和這個年輕人在一起,總能讓武鬆有一種踏實的感覺,就像當年和魯提轄攜手禦敵一般。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稀缺,它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卻需要心有靈犀的默契。

所謂的肝膽相照,不是酒桌上大呼小叫的“好兄弟”,而是刀光血影中的性命相托。

所謂的誌同道合,不是以兄弟之血填滿私欲和權欲的深壑,而是拔刀出劍時的問心無愧。

自從別了六和寺之後,這半年有餘的經曆讓武鬆似乎對人生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原來,不喝酒,也能交到好兄弟,比如嶽飛;而喝酒,也能認識好女人,比如煙兒。

當然,即使不明不白,不知不問,也能得知己,比如亥言。

武鬆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想,若是能將這三人介紹給魯提轄認識該多好。

嶽飛可以陪他切磋拳腳,煙兒可以陪他喝酒,而亥言則可以給他逗悶兒......

嶽飛也猜到了武鬆是來告別的,他甚至還猜到定是大內禁軍之事有了重要的線索。但他軍務在身,也隻能就此送別武鬆。

武鬆也絲毫未隱瞞,將眾人在起注居中的所得和諸般分析一一相告。

不過,在提到康王趙杦時,武鬆注意到嶽飛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盡管隻是稍縱即逝,但卻清晰無比。

“嶽兄弟,若是有朝一日,你所事之人和你所信之人刀兵相見,你當如何?”武鬆突然問道。

“但求忠義,莫問前程。”嶽飛道。

武鬆不再說話,也沒有拱手而別,而是又拍了一下嶽飛的肩膀:“保重。”

收拾好行裝之後,武鬆等五人先向群雄辭行,而後又到州衙辭別了趙不封夫婦,這才出了城門,一路向南而去。

臨走之前,柳如煙還特意放出了信鴿,通知留守在莫幹山的方碩,讓他先遣人去錢塘縣打探一番,但她在信中叮囑,且莫打草驚蛇。

放出信鴿之後,柳如煙突然想起,自己當初帶出來的二百人如今皆已戰死,不禁黯然神傷。

雖然此番北上,不僅重遇了武鬆,也就此情定終身。而且,一路征戰,也算是殺敵救民,一遂心願。然後,麵對無數同胞生命的逝去,她也心生悲憫。

想到此,柳如煙特意在相州城下捧了一把黃土包在一個布包之內--將兄弟們撒下過熱血的泥土帶回江南,以作祭奠。

將泥土放入行囊,柳如煙拔轉馬頭,望向了遙遠的南方。

千裏之外的杭州,不知還是不是那個夢裏的煙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