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仲文與她的問答都很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他沉默幾秒,那頭又有電話鈴聲響起,知道他忙,蘇小魚再次誠懇道謝,然後就想結束這通電話,但沒等她開口,那頭又有他的聲音傳來。
“蘇小魚。”
“啊?”她已經準備合上電話,突然聽到他連名帶姓地叫住自己,這一下回答得很是倉促。
他卻又不說話了,那頭的電話鈴還一直在響,就連蘇小魚都聽不下去了,隻想開口催他去接,突然電話鈴中斷,又聽到熟悉的人聲,是範聞,聲音大得很。
“你在啊,惠誠的人等著哪,還不過來。”
不知道那頭發生什麼情況,蘇小魚再次主動告別,很客氣地說了句,“文森,你忙吧,我先掛了啊,回頭再謝謝你。”說完就掛了電話。
4
第二天蘇小魚繼續在家看書,家裏空空蕩蕩的,常住紹興的姑婆八十大壽,爸爸媽媽一起去祝壽,順便跑跑親戚,上周就走了,玩得樂不思蜀,看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就連陳蘇雷也不在,兩天前帶著麗莎小姐飛了南方,他這段時間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到哪裏都帶著她,隻讓她安心備考。
其實這一切改變都是她想要的,但真的實現了,卻心裏五味陳雜。後來蘇小魚安慰自己,或許兩個人朝夕相對並沒有什麼好處,所謂情深不壽,如果這個過程可以用少一些相對的時間來延緩,那也是好的。
也沒什麼不好,事實上隻要陳蘇雷在上海,她總是每日與他在一起,就連他去南方前一天,她還在他公寓裏看書看到很晚,後來索性沒有回家,反正家裏也沒一個人在。
睡到半夜陳蘇雷的電話響,他接起來聽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了臥室。
她那時候睡得雲裏霧裏,他聲音又低,完全沒印象,後來他起身要走,她的臉頰原本是貼在他肩窩裏的,一動之間終於模糊有了意識,想睜眼,臉上一暖,卻是他的掌心輕輕撫過,安撫的手勢,還有低得像是哄她一樣的聲音,說,“沒事,你睡。”
她是真的困,還以為自己做夢,眼皮都沒有睜開,嘟噥了一聲又睡了,醒來才發現他是真的離開了,一直都沒有回來過,那一方床單都是涼的。
走出臥室看到他居然仍在工作,偌大的餐桌上攤滿了筆電文件,聽到聲響卻抬頭一笑,看著她說了聲早,又說自己很快要走,讓她等一下自己開車去公司。
他忙成這樣,她卻睡到日上三竿,蘇小魚自覺羞愧無地,走過去就問,“蘇雷,為什麼不叫醒我?要我做什麼嗎?”
其實她的意思是,作為一個最近基本上屬於吃白飯的員工,是否需要一點工作量來證明自己……
他點頭,她一喜,沒想到他說的是,“做早餐吧,我餓了。”
做早餐……蘇小魚悲,心裏哀悼自己被徹底忽視的工作能力,悲傷完了又想開口說話,他卻已經低下頭繼續忙碌。
六點才過,仍是早,冬日晨光稀薄,他低下的側臉在這樣的光線裏更顯得柔和,眼下隱約的暗影,不仔細根本捕捉不到。
還想為了自己的工作能力據理力爭的,但她努力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後腳尖一轉進了廚房,開始動手煮早餐。
料理食物總是讓她感覺平靜,屋裏沒人說話,偶爾聽到文件翻頁的輕響,還有滴答的落鍵聲,與緩緩飄出的食物香味混在一起,奇妙的融和。
她漸漸覺得恍惚,後來實在忍不住,又回頭去看他,他仍低著頭翻看文件,忽然開口說話,也沒有抬頭,聲音很淡,眼裏卻有笑意,從微微彎起的眼角裏落出來,流光一樣。
“小魚,你在看我?”
她偷看被抓了個正著,立時就窘了,臉皮都有些發燙。欲蓋彌彰地回頭繼續忙碌,還說,“哪有,你看錯了。”
他從善如流,“OK,我看錯了。”聲音裏隱約帶著笑。
不想再回頭,她專心在手頭的早餐上,平底煎鍋中被加熱的黃油滋滋作響,金黃色的蛋液隨著轉動漸漸成型,滿是蛋香的早晨,身後就是她愛的男人,該是感覺美好的時候,但她漸漸竟覺得難過起來,知道為什麼,卻不知道怎麼克製,後來索性放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兩天以後陳蘇雷就回了上海,吳師傅去接機,蘇小魚主動要求一起去。她到得早,在出口處等候的時候立在第一排,遠遠看到陳蘇雷從通道那頭走過來,邊走邊與身邊人交談,看到她的時候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笑了,距離那麼遠,都錯覺仿佛有光。
蘇小魚不爭氣,立刻目眩了一下,又看到走在蘇雷身邊的男人也轉過臉,仔細地看了她一眼。
蘇雷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行的中年男人一身正式,隨身還帶著數個助理,看得出並不是普通生意人,與她握手的時候笑容和煦,又介紹自己,說他姓任,任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