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已經深了,晝夜的溫差較大。我養的幾盆花草,有吊蘭、龜背竹、文竹、水竹以及從大別山裏自采來的幾種草本的花草。晚上放在外麵的怕被凍死了,因此早出晚歸。每天早上端出去,讓它們享受一天的陽光,下午再端進來,在溫暖的、有人的體溫的房間裏度過深秋的夜晚。
相處的時間長了,對身邊的物件都會有感情的。它們已經成為家庭的一個組成部分了。
小販
賣饊子的小販每天下午五時,準時在小巷裏叫賣,他的叫賣聲獨特而有規律。我有幾次特意從陽台上伸出頭去,想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因為是六樓,又是俯視,所以頂多隻能看見他的頭頂,而看不見他的外貌和整個身形。
他的頭頂就是極普通的一般人的頭頂,毫無特色其實也不必指望有什麼特色的。每天在同一個時候聽見同樣的吆喝,就感覺到了生活的規律,也是一種心理的平衡條件。我這感覺他顯然是不知道的,假設他有一天病了,或者因特殊的原因不能來,他不會覺得什麼,但在他不知不覺中,某一處他想不到的平衡就被他破壞了。由此可知每一樣事物在世界上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位置,都是世界完整鏈條的一部分,同時一個人活在世上又是多麼被動和不容易。
秋天的陽光
秋天的陽光從大玻璃窗外射進來,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在秋天的這樣的季節和環境裏,人人都向往著安定和溫暖吧?我想在深秋和冬天裏很少發生動亂和緊急的事情,大約這也是個有效的因素,人類從遠古積累起來的經驗,就是要在寒冷來臨之前充分地準備好住所和食品,以度過隆冬,迎候春天。
這經驗總是在自覺不自覺地控製著人類,連戰爭都避開寒冷的季節。
但春天就完全不同了,春天總會有巨大的騷動和不安在攪動著或者爆發出來,曆史上這一類的事例真是俯拾皆是。人總是生活在自然的規則之中的。
紅芋
我買回來一些紅芋,把它們在米飯鍋裏煮熟,女兒吃得津津有味。
我已經有十幾年沒很像樣地吃過紅芋了。七十年代下半葉我在淮北農村插隊,那時候在冬天紅芋是很寶貴的,是人的主食,一煮就是大半鍋。
現在的孩子吃紅芋是圖個新鮮。這種對比有些憶苦思甜的味道。但這是一種時代的回味,也許不值錢,但確有其滋味。社會總是由這些不同的口味組合成的。
隻有紅芋永遠新鮮而且甜美。
陽光裏的書
我看見一本書,打開了反過來放在陽光裏。
陽光裏的書真暖和,我走過去看那本書,我拿起書從翻開的那一麵讀下去,陽光照在我的身上和臉上。
是什麼書、什麼內容,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本書、初冬的陽光以及一個人的平穩的心境構成的平衡的狀態。
接到一個電話
上午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並沒有什麼大事、急事、了不起的事,隻是隨便談了一些瑣事。
但心情卻因此好了一個上午,心裏充盈了在社會生活裏的滿足感。也許人的需求就是這麼容易滿足的吧:一句話,一種聲音,一種顏色,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使人的情緒穩定和緩解下來。
跳繩
女兒寫好作業後,喜歡跳繩、跳皮筋或拍皮球,我總是極力說服她去做別的遊戲,因為我們住在樓上。但以前也在樓下住過,對樓上的連綿不斷的聲響,有著深切的體會。
可女兒又能去玩什麼呢?她喜歡這幾項遊戲,像別的兒童一樣。況且這樣的活動對她無疑是有許多好處的。這真是難以調和的矛盾。
攻擊
有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總在背後講我的壞話,而且是無中生有的令人氣憤的攻擊。起初我很生氣,想當麵找他對質,又想到我的朋友和我認識的人那裏去廣泛地消毒或者反攻一下。但我冷靜下來想想,覺得沒有必要去幹那些事。因為那個人隻能在背後做動作,絕拿不到桌麵上來。而且就是那同一個人,在公共場合,又總是“真心誠意地”“表揚”我的。(我阿Q了?)那個人年歲比我大,照常理講,不應該這樣的。
對這種事,采用什麼辦法最好呢?
兩付對子
今天從辦公室回來,騎車走在路上,腦海裏突然冒出來兩付對子,是我到鄉村去在一些店鋪上偶爾看到的。
在一個叫“天然居”的酒店門上,我看見這樣一付對子: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在一個叫“世界大書店”的鄉村小書鋪的鐵皮房上,是另一付對子:世界大書店,書店大世界。
這都近乎文字遊戲了,但卻也能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過目不忘。我在路上偶爾、莫名其妙地想起這兩付對子,這兩件事,心裏就有一種恍恍惚惚的快意,真不知是因為什麼。
天晴了
天晴了。陰晦過去了。
陽光普天照耀,人間共暖。
各種聲音都重新清爽、不粘連了。
孩子們放學的聲音使大街小巷都熱鬧起來。孩子是最好的一種東西,他們使我們的生活有了連續感。
廚房裏誘人的菜香也都是為了他們的。
他們的每一句話語都值得回味。
天晴了。
春天到了
濕衣服放在外麵很快就幹了,母雞的咯咯的叫聲也有了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