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風物鄉村(12)(1 / 3)

我帶著小說稿到了上海。那時正是11月初,陽光煦暖,秋意深厚。我充滿信心,我相信《上海文學》能接受我的這部小說,我的信心之所以比較足,還因為我感覺即使《上海文學》因為某種原因不能接受,其它雜誌也會接受的。但這隻是我的一種自我鼓勵。我把稿子送去了,吳澤蘊老師很熱情,但我知道,這完全不能說明稿子的命運。我們約好了第二天在編輯部見。

我走到大街上,在人流裏很興奮地穿行。我覺得我卸下了一個包袱,對我來說,技術性的工作已經完成,稿件已經進入了它自己的發展邏輯之中了,能否成功,那時它的素質問題了。

第二天上午,我來到《上海文學》編輯部,心裏畢竟沒底。我在椅子上坐下,吳澤蘊講的第一句話是你這篇寫得不錯。我真是感激她連夜看完了我的小說,但我什麼話也沒講出來。她說,稿子馬上送給領導看,等有結果時,立刻就寫信告訴你。不過,她說,題目可能要改一下,《殺人的春天》不太好,想改成《焚燒的春天》或者……我說,您看著辦吧……兩年後,我到上海為《焚燒的春天》領獎,在華亭賓館認識了我那新的責任編輯衛竹蘭女士和《上海文學》編輯部的幾乎全部高手。吳澤蘊老師已經退休,但她也到會了,我們談了很多。在斷斷續續的交談中,周介人先生說,拿到你的小說後,我是連夜把它看完的。 聽到他的這些話時,不知怎麼的,我突然開始想象我的小說所經曆的兩個夜晚,那兩個夜晚都是別人無私奉獻的,那兩個夜晚對它來說也許都是至關重要的。我還能說什麼呢?我開始進入了一種相對穩定的平衡的狀態之中了……吃與喝的快樂與苦惱

吃、喝或者大吃大喝總是令人愉快和向往的吧?沒有大吃大喝的條件時我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二十多歲以前要是逮到了一頓吃喝,那饞相大約如餓虎撲食,不顧慮什麼“紳士風度”(本來我們這周圍人就很少有“紳士風度”)的。

漸漸的,食品豐富了,吃喝風也興盛了,自己吃喝的條件也有點具備了,就拉開架式吃,拉開架式喝。

吃喝了一陣子,有點膩了,覺得吃喝特別是大吃大喝並不是一件好玩的兒童樂園一類的事。

吃喝是一種負擔,是一種有苦說不出的精神痛苦,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特別記得有一年到一個需要扶貧的縣裏去,還不是在縣裏,是在鄉下的一個小鎮上。當然接待的人非常非常熱情,鎮上有專門的食堂接待我們這號人。一天兩請,對他們對我們這都是任務了,每頓都是大魚大肉好酒。中午吃了還沒消化,晚上又吃。

吃到第三天,我有一個最強烈的願望,就是吃過飯以後千萬別再有人陪著,讓我一個人爬山鍛煉身體消食去。

到下一頓吃飯前我總要千方百計找個理由上外頭街裏去逛一陣子,以便推遲進食的時間。

當時另一個最最真切的感受就是上一頓的酒菜都正在喉頭打晃,怎麼顛怎麼頓它都不往下去一點。那種望食生畏的感覺,真是經久不忘。

這一類的吃喝,以後大約還會有,點到我的名字,大約還肯定要去。因為參加了,說明我的存在,也是我生活在這種大家的生活中的一個證明。“不吃白不吃”的時代總還沒有過去,這種體驗,以後說不定就無緣相會了。是為了趕末班車嗎?

鄰家的簷下

鄰家的簷下吊著一大塊一大塊的豬後腿肉,讓風吹幹。我每天見到,都引起強烈的食欲。有時院中獨我一人,我饞饞地望著那些風幹的肉想:那將是一些怎樣美妙的晚餐呀,我怎麼就沒有那樣好的福氣呢?我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碗裏吃肉,從來也沒有現在所想象的這種美妙感覺。我這才知道:隔家飯香。

我不敢多看,就回屋了。

買回來幾條魚

買了幾條魚。買回來,才發現很糟;想扔去,又覺太可惜。有一隻貓,不知什麼時候跑來門口叫,給了它吧,瞧它那饞樣子。卻又舍不得。

停電

晚上回來時,喲,停電了。幾個人在小鋪上買蠟燭,蠟燭趁機漲價了,有人罵,有人憤而不買。我二話沒說去買了兩根。

罵誰呢?停電了呀,有什麼辦法。又覺著自個兒的想法太自私。

親人

我想象著妻女突然歡天喜地地來了,一家人暖暖和和地坐在一起吃飯。吃飽喝足,也說累了,再暖暖和和地擁著睡到天光大亮。

分居的人的心思,是想著自個兒的親人呢。世界上最親的,還能親過親人嗎?

一本書

我看見書架上有一本特別惹眼的書,我把它抽出來,原來是老早買的一本書。我捧著它躺到被窩裏去看。

這一夜就有一遝全新的夢;書就躺在我的枕邊。

什麼叫踏實

自個兒做飯,忙吃的,手忙腳亂,終於填上了肚皮。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連忙就蹬著自行車去上班。心裏倒覺著不空虛,怪踏實的。

這也叫踏實嗎?可什麼才叫踏實呢?

下雪刮風的夜

聽著外麵下雪刮風的聲音,就想到,這麼深的夜,隻有我一個人醒著啊。這雪是為我下的,風也是為我才刮的。我就覺著有了溫暖,也有了些依靠。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摔倒

夜裏第一次下雪,白天第一次結冰。有好幾個騎自行車的人在大樓陰影裏的冰地上摔倒了。有摔得重些的,鼻子冒出了血,手上開了幾道口子;有摔得輕些的,打地上爬起來,揉揉屁股,罵一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