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茲茲茲。
坑道裏老燈泡閃動的聲音很是真實。
“大人?閻大人?”
有人在搖我,頻率是搖三下停一下,感覺像某種暗號。
眼睛還未睜開,我就已經問出口,“所屬部隊,口令。”搖我的人停了下來,如釋重負一般,“太好了。”
聲音有點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你是誰?”“那個,我是鄒遊啊。”
我費力地睜開眼,曾經的特調六組組長就在我眼前,“你死得很突然。”我說,“要麼是我死了,要麼是你沒死。”
“您依舊聰敏。”鄒遊笑笑,“這裏是第九監獄,曆任典獄長都是我這樣的‘死人’。其實我也沒想到長官會這樣安排,但是進了四處我已經有覺悟了。可惜的是,現在第九監獄有些失控。”鄒遊不好意思地笑笑,“雖說鯉門挑走一些能力者,但暴動還是壓製不住。”
“我以為你是來放我出去的。”我默默打量四周,發現不是原來那個監牢,四壁多了很多鐵鏈,不過沒鎖到我身上就對了,“這裏是?”
“七三三倫善初的關押地。”鄒遊左右看看,“他被鯉門挑走了,這裏空著。”
“身為典獄長反而被犯人關著你不感到羞恥嗎?”
“沒辦法,”鄒遊壓低聲道,“這裏到處都是暗黨。他們好像要做什麼。您還好麼?”
“還行。”
“不,我的意思是,您能再注射一次嗎?”鄒遊拿出一支針筒,紅得刺眼的液體在針筒裏半凝,幾乎看不到流動。”
時間再次回到宣正九十三年,十一月。於知樂替我遞了退伍申請。這件事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被秘密調到工程營來,又怎樣讓沈子期同意他進這個鬼地方找我一樣。不過我猜裏麵有老頭子的作用。他一個人做不到這些。
把你弄進來的是閻傅益,阿樂後來這麼和我說,老頭子被親弟弟瞞了一年多。
後來呢,我問。
後來,我就來了。於知樂笑得沒心沒肺,“我自己來的,聽說來這裏的都是天才,待遇又高,又不用和荒人打,外邊報名的一大堆,不過我是誰,想來就來了。”
意料之後,那份可笑的退伍申請被新來的將軍扔進垃圾桶裏,看也沒看。“你這個懦夫,”那個高個子少將為此專門叫我過去罵了一遍,“我軍在上邊和荒人作戰,為我們爭取時間。你對得起士兵流的血麼!”
少將的軍裝是新的,功績也是新的,行李還帶著冰原的寒氣,剛剛從燕地調來北方,他什麼不知道,什麼也不怕,說話聲格外大。
“這沒辦法。”於知樂還是在坑道壁旁等我,猜到一切似的,不過也不排除那位少將罵得太大聲,“一開始隻是整理,後來就是更進一步,現在,軍部的長生研究比神宮走得更遠了吧。嘖嘖,人類的私欲到底被冠上多少大義。”
“誰讓你替我交那份東西的。”我踢了他一腳,身體素質擺在那兒,作用微乎其微。
“你不走?”於知樂瞪了我一眼,“你以為靠你一人能解決這個’聖域’?滾,這裏用不著你,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
三天後,伊東軍械所受到不明炮火襲擊。四處一片火海,後來的救援隊在工程營守出口的地麵部隊裏發現我。右膝飛進過彈片,在陸軍醫院醒來的時候,隻記得答應過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要死在他夠不著的地方。除此之外,記憶完全混沌。
當然混沌了,你能要求一個被搭檔打暈加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封印,還植入虛假記憶的人思維敏捷到哪裏去。
不是一直以來自我認為的在工程營隻待了六七個月,也不是工程營的翻譯官,更不是潛意識認為工程營隻是個接受秘密任務的地方。真正的真相,我不知道,於知樂知道。
可知道的人一直在演戲,從我住進陸軍醫院,到療養中的八個月,再到後來退伍後每一封信,再再到這次的南都之行,一直都在演戲。
“真是被騙到家了。”
“什麼?沒事吧?”鄒遊用了點力氣把我扶起來,“幸好有中和藥劑,本來是給監獄裏關押的人去靈力的藥劑,某個程度上也可以中和極樂湯的作用,不過一開始靈力會失控那麼一陣子。”
“何止是失控……”我按按隱隱作痛的額角,“連時間都弄不清楚了。”
“那可真糟糕,不過你和以前一樣嘛,還以為去了趟北方會有點出息。”久未見的文璪隔著鐵欄杆看我,那張臉還是板著,帶一股優等生的清高意味。
“你來這裏幹嘛?”腦子裏更亂了。
“和暗黨洽談刺殺事宜。”文璪低頭看看鎖,“鎖得還真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