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說話還請三思。”眼見皇帝的怒氣一觸即發,福鼎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攔,“徐氏身犯死罪且已經伏法,不好再用婉儀之稱;昨日之事宮中眾人有目共睹,且徐氏親口承認是她嫉妒貴儀娘娘受寵,故而下毒害人,案情清清楚楚,絕不會再有什麼誤會。”
福鼎的話說得明明白白,卻見徐誌清還欲多言,宇文泓終於出聲怒道,“你若還是不相信,朕大可傳出內廷監總管,列出證人證物與你對質,你與其這裏喊冤,不如回去好好思量一下自己是如何教女的!朕念你是老臣,尚未以徐氏之罪遷怒於你,你卻還有膽來找朕喊冤,你眼裏還有朕嗎!”
福鼎心道自己還是晚了一步,眼看著陛下怒氣已經起來了,糟糕 ,今日怕是不好收場。
哪知徐誌清眼看皇帝如此質問,自知無言以對,竟然轉而說起了其他,“請陛下息怒,臣隻是擔憂陛下被女色迷惑,絕無任何不敬之心。”
這話一出,隻見皇帝額上青筋暴起,被女色迷惑?這是在說誰?說阿淳?還說他是昏君?好個徐誌清,你也有膽!
宇文泓一拍炕桌,怒道:“看來朕容忍你倒容忍出錯來了!朕懲戒一個罪人倒成了昏君?來人,傳旨,龍圖閣直學士徐誌清,迂腐不化,顛倒黑白,教女無法且口出狂言,即日起削去官位,降為庶民,子孫三代不得入朝為官!”
話音落下,福鼎忙遵是,即刻招呼太監來摘他的官服官帽,徐誌清還想疾呼幾句,來不及張口,便被福鼎帶人拖出了暖閣門外。
福鼎恨得牙直癢癢,這個老糊塗蛋,活膩歪了找個河跳下去成不成?非得來惹聖怒!得虧今日是陛下脾氣好,換做是他,敢如此冒犯陛下,一定得杖斃了不可!
福鼎將人丟出乾明宮,拍拍手,原回了禦前侍駕,見宇文泓臉色不好,忙好言安撫道:“陛下請息怒,徐誌清膽敢如此以下犯上,實在罪不可恕,陛下已是法外開恩,千萬不要將他放在心上。”
這怎麼能不氣呢?宇文泓道:“昔日人人都道他迂腐,朕念他這麼多年本分,才一直留他在龍圖閣,沒想到竟還留錯了!上回朕封阿淳,就料定他會出來異議,果不其然!如今竟然連這種話都敢同朕說了!弘景三十年的一甲頭名,就是這樣的德行!”
沒錯,這個徐誌清當年參加殿試,竟是當年殿試頭名,也正因為如此,縱使為人迂腐些,這麼多年過去,也能保住直學士的位子,幾任天子因為愛才,一直沒動過他,沒想到他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在皇帝麵前妄言。
皇帝在暖閣裏頭暴跳如雷,而此時,被奪了官服後隻身穿中衣徐誌清方走出宮門。
原本想找尋自家馬車的影子,未料想迎麵卻走過來一個小廝,揚言有人要見他,將他兜兜轉轉引到一輛馬車上。徐誌清進去後才發現,裏麵等他的,竟是惠王宇文銘。
宇文銘見他此般模樣,似乎頗有些意外,忙叫人尋出一套自己的便服先給他換上。徐誌清自認與宇文銘沒什麼交集,最多也就是在他幼時偶爾指導過書畫上的事,是以對宇文銘此時的幫助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縱然摸不著頭腦,如此形容實在有礙觀瞻,所以他還是先換好了衣裳。
宇文銘等他收拾妥當,方問道:“老師何以成這副樣子?發生了什麼事?”
這一聲“老師”把人叫得實在惶恐,徐誌清忙拱手道:“殿下實在折煞草民了,草民……”
功名路上苦熬多年,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徐誌清心內也是免不了激動,一時竟潸然淚下。
其實單看他這副狼狽模樣,豈會猜不到出了什麼事?宇文銘適時感歎道:“婉儀娘娘的事本王亦有聽聞,實在是太……”他沒講話說完,話末隻留下一聲歎息。
徐誌清被戳中痛處,胸前起伏的愈加劇烈,宇文銘又道:“隻是不論後宮如何,老師也是高.祖爺欽點進士及第,豈能說罷就罷?今上未免太過武斷了些!”
他為徐誌清憤憤不平,這一手雪中送炭打的實在好,徐誌清心中防線頓時崩塌,將那些心中“不平”,一下全都交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