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卻反過來求得別人的原諒。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就該那麼薄命嗎?!”她說得憤怒,一步步地朝獨孤翊走去,“那些人,有些甚至是在你的府裏長大的!他們跟著你那麼久!你怎麼忍心?!還有落紅!”她吸吸鼻子,想起落紅被砍下的頭顱,牙齒咬得咯吱響,“她隻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你怎麼忍心……你說你愛我,”她仰起頭,看著麵前整張臉爬滿悔恨的獨孤翊,挑起黛眉,“你愛我就不會傷害我愛的人!落紅是我在府裏唯一交心的朋友!”
“對不起……”
獨孤翊伸手去拽她,卻被她狠狠甩開,“不要用你沾滿血的手碰我。你讓我感到惡心!”
“我已經後悔了!”獨孤翊湛亮的眸子裏淚光隱隱,“你以為我好過嗎?!每夜都被噩夢驚醒,從沒睡過一天安穩覺!我知道,這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也受到懲罰了,不是嗎?除了絕姒,愛我的人現在麵對我膽戰心驚,父皇對我不再信任,你甚至不願做我的朋友,對我恨之入骨,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不夠!”她想起落紅無辜地死去,心裏仇恨的火無論如何都無法澆熄,“就是你死了,也還不起那麼多條人命!”
獨孤翊一怔,後退數步,高大的身軀被落寞所籠罩。他幽幽地望著她,藍眸變得如深海般幽暗,“你以為聖憶風就不是雙手沾滿鮮血嗎?與他比起來,死在我手下的人數簡直微不足道!”
“你給我閉嘴、閉嘴!”獨孤翊一語說中她心底的傷,她雙手捂上耳朵衝獨孤翊怒吼,“不要拿你跟我師父比!”
“是啊,當然不能比,因為你愛他,所以能夠接受他的一切。”獨孤翊看著她,說完後,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凝著他,看到他眼裏直接而深沉的情緒後,慢慢放下手,不再那麼激動,“對,我愛他,所以我能接受他的一切。”她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說得異常肯定。雖然她已經開始分不清這樣的話究竟是說給獨孤翊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用來平複自己不斷起伏的矛盾心理。
她在獨孤翊的默然中朝門口走去,然後停在門邊回首問道:“姐姐告訴你我在這裏?”
她的問話拉回獨孤翊恍惚的神思,“你不要責怪她,她隻是希望……”
“她隻是希望我能接受你!”她心痛地打斷獨孤翊的話,那顆逐漸要靠近絕姒的心,再一次被拉遠。
沒想到她在姐姐心裏,始終沒有獨孤翊重要。姐姐明知道她在心裏是恐懼獨孤翊的,卻還堅持要她接受獨孤翊!
她真不該那麼輕易原諒姐姐!
她死死地摳住門框,烏黑的眸盯著獨孤翊,像是要用視線在他身上打兩個洞,然而那視線卻是像透過他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獨孤翊湛藍的眸看著她的表情,低沉的嗓音開始為絕姒辯護,“舞兒,不要恨她。”
“你閉嘴!”果不其然,她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兩個都是一樣自私的人!”
她轉身離開,啪的一聲關上門,隔絕了獨孤翊的聲音。
獨孤翊盯著那扇剛才被她關上的門,藍眸深邃而銳利,全無方才的懺悔、落寞。低沉的嗓音輕輕吐出幾個字,“你果然還沒原諒她。”
絕姒,這是你背叛我的信任所換來的報應。
想到這裏,剛毅的唇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他再也無法隱藏血液中隱隱躍動的興奮。
一抹嫩黃的身影推門而入,絕姒驚訝地看著屋內的獨孤翊,又看看軟榻,發覺屋內已無絕舞的身影。
“哥,你怎麼在這兒?舞兒走了?”兩人不會又大動幹戈了吧?絕姒不安地想著。
獨孤翊眼中的激烈情緒在絕姒推門而入的瞬間收回,臉上換上輕鬆的笑,“我過來看看你,沒想到她也在,不過她已經走了。”
“舞兒……沒為難你吧?”想起舞兒對獨孤翊的反感與恐懼,絕姒有些擔心。
獨孤翊搖搖頭,“沒有,最多被她罵了幾句,還好。”
絕姒看了一眼獨孤翊,越過他,朝他身後走去,似乎在逃避。剛才翊哥哥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情緒是什麼?絕姒不禁打了個冷戰,冰冷的感覺躥遍全身,恐懼不安的情緒抓緊她的心。
絕舞在路上疾步前行,回到莊裏,已經接近亥時。
急促的步伐在邁入塵家莊後逐漸放慢,她刻意繞開最近的路,一小步一小步地朝沁園走。嬌小的身軀在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陪伴在她身邊。
她不知道見到師父究竟該說些什麼。
是要問他溪孟安無法行走是不是師父的錯,還是要問除了日教前教主,師父是不是真殺了溪孟安全家?
每個問題她都不想問,或者可以說……她怕聽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