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喚,將獨孤翊的神思拉了回來。
獨孤翊回首,看到對麵的人身上的明黃衣袖精細地繡著九龍淩空的圖騰,眼神微微一晃。
“皇上。”獨孤翊走過去,在石凳上坐下,抱歉地笑了笑。
獨孤翊垂眸,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桌上之物,不信、震驚、愕然,霎時間灌入眼底,身體頓時僵住。
“這是你陷害八皇子的所有證據。”老皇帝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陰沉,他抄過旁邊一遝資料扔到獨孤翊麵前。
獨孤翊垂眸望著那遝資料,不祥之感瞬間湧上心頭。他伸出手,在碰觸到資料的瞬間又收回,“皇上,這是……”
皇帝望著獨孤翊,嚴肅的眼神中忽而多了一抹淚光,“這些,是你這些年來幹的所有虧心事的證據!”
“你是該好好跟朕交代交代了!”
“小姐,你走吧。”老管家微微彎著腰,好心地勸說在門外站了一天的絕姒,“城主說他誰都不想見。”
“王管家,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在這兒等。”絕姒微微一笑,笑中帶著苦澀,說話時眼睛一直望著緊閉的門,“我會等到翊哥哥願意見我的時候。”
是她的錯,她就不會逃避。如果翊哥哥懲罰她,那麼她無悔。
隻是,他像現在這樣不言不語,甚至不看她一眼,比拿刀砍她還要痛苦。
她抬首,看到天色已昏暗。夕陽西下,殘餘的烈焰焚燒著漸暗的天際,雲朵呈現出婀娜的姿態,卻顯得紛亂無章,仿若一陣風吹過,便會將雲朵吹散。
低低垂眸,盯著裙擺下的繡花鞋,絕姒陷入恍惚。她快要分不清,將那些罪證交給聖憶風究竟是為誰好。
她煩悶地抬起頭,不期然地撞進一雙湛藍的眸。
“陪我出去走走。”獨孤翊望著她。他衣冠整潔,深刻的眼眸平靜如海,看不出絲毫沉鬱之色。絕姒微微有些訝異,不過她還是輕允了一聲。
蜀地的郊外,多了一分無憂的青草香氣,少了一分城中的熱鬧嘈雜。
碧草邊是一條不知名的小溪,溪水清且淨,岸邊的弱柳偶爾顫顫地在溪水中挑動一兩朵漣漪,清澈的溪水讓人能夠瞧見水下悠閑穿梭在鵝卵石間的小魚。
絕姒在岸邊望著水底,勾出一抹淡淡的笑。
獨孤翊靠在岸邊的柳樹上,細細打量著她,她唇角快速閃過的笑意沒有逃開他的眼睛。
“笑什麼?”
絕姒回神,衝他柔緩一笑,還是那樣嬌、那樣媚,“我在笑水裏的魚兒很自在。那是一個沒有紛爭、沒有鉤心鬥角的世界。”
獨孤翊的唇角彎了一彎,接道:“是我們自小就失去的世界。”
絕姒在岸邊的大石上坐下,幽幽地望向獨孤翊,“哥,你怪我嗎?”
“我承認自己很震怒。”獨孤翊定定地看著絕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忽而一笑,“但現在,我想開了。”
在獨孤翊的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的瞬間,絕姒的淚湧出了眼眶。
“對不起……”她垂眸,沒有看獨孤翊,沒有說“謝謝”,而是說了“對不起”。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希望下次你能和我商量之後再做決定。”獨孤翊湛藍似海的眸微微眯起,不動聲色地望著絕姒的側臉,“過去的事就讓它成為過去,我們還是計劃下一步吧。”
忽而,絕姒抬眸,遲疑地開口,“哥,你還想……”
“不。”獨孤翊咧嘴一笑,將那股與生俱來、形於外的氣質噙在笑裏,“既然我做過那麼多錯事,是不是該彌補一下呢?”
絕姒似乎不太懂,微微皺眉。
獨孤翊伸手拽下身旁的一片柳葉,湛清的藍眸閃過一抹光,“記得我跟你說過溪孟安這個人嗎?我想讓你利用凝香樓的人脈,注意在離都的這個叫溪孟安的人。”
“這個人不就是現在明月綢莊的最大勁敵嗎?為什麼要查這個人?你要與聖憶風化敵為友?”絕姒雖然對聽到的事情有些欣慰,卻不相信獨孤翊願意放棄所有的不甘,甚至去幫聖憶風。
“當然不是,我沒那麼大度。”獨孤翊哂笑,略帶玩笑的意味,“我和聖憶風的賬下輩子都算不清。”
見絕姒臉色微變,他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微沉,“但我不想舞兒一直恨我,我想找回從前的自己。所以,我想盡我所能,幫他們查探一些消息,讓舞兒對我有所改觀。”
“好的,我會幫你的。”絕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覺得這樣的獨孤翊跟曾經傲然的他有些不同,卻很可愛,“那,皇上今天邀你入宮是……”
提及此,獨孤翊的唇角有瞬間的僵硬,“聖憶風將我這些年做的所有事的證據交到了皇上手中。”他看了一眼絕姒。
絕姒一聽,更是愧疚,“那皇上會降罪於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