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無法再忍受下去,他清淡的眸變得深邃,冷冷地質問:“三年前既已離開,為什麼要回來?看著我痛苦,看著我因你一次次失控,你很得意嗎?!”
突然發覺自己的失態,他退後幾步,“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你已經看到了,現在就走,給我滾出迦隱!”
他旋身走出門,揚起紫色的衣袍,在風中瘋狂地起舞,一如他此刻粉碎的心,再也無法寧息。
她沒料到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驚覺他已離去,顧不得心口的悶痛,一口氣追上去,從身後緊緊環住他的腰,“師父,不要走!我不是故意氣你的!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噗——”
濕熱傳來,他不安地回身,驚恐地看著鮮血大口地從她口中湧出。霎時間,驚心動魄的感覺湮沒他。那樣觸目的紅,化作了一團火,狠狠地灼痛他的心。
他接住她緩緩下滑的身體,臉色頓時大變,變得比她的臉還要蒼白。
她虛弱地撐開眼皮,“師父……嗬嗬,關心我就……說嘛……真愛……麵子……”
“閉嘴。”他的聲音如同他的指尖一般,都在顫抖,臉上的表情比北城的天還要冷。他摟著她向竹閣飛身而去,過往之處,梅瓣紛飛。
眾人掩門而出。
園中出現一段長時間的沉默,久到足夠沉澱所有感情。
清冷慍怒的聲音一字一頓地響起,“高軒葉,你給我個解釋。相思成疾?虧你想得出來。”
冷沉香不安地看著高軒葉,擔心聖憶風降罪於他,急忙在高軒葉開口的同時道:“少主,你不要怪他,是絕舞姑娘不讓他說的!”
逼人的視線沒有從高軒葉身上移開,“沉香,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狠狠罰他。”
高軒葉抬眸,直視聖憶風,“少主,絕舞姑娘進迦隱前就已中毒。”
“什麼?”
看出聖憶風眼中的憤怒,高軒葉知他誤會了,“這不關獨孤翊的事,絕舞姑娘是在進迦隱前自己開始服毒的。”
“她自己?!”她到底在想什麼?等等,似乎哪裏不對勁。
“從進迦隱前‘開始’?”
“對,絕舞姑娘從進迦隱前至今日,每天都會服用非常少量的紅心草。”
“紅心草……紅心草……她不想活了嗎?”不斷的低喃自他口中逸出。她竟然服用紅心草!那是一種毒性極強的藥,一次服用足量便能致命,無法挽救,她竟然天天服用!
高軒葉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其他三位閣主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對,她不想活。”
聖憶風疾掠上前,長指抓住高軒葉的衣領,兩人連退數步才停下。
“剛進迦隱你就給她把過脈,為什麼隱瞞我?”
“屬下以為讓她死了正合少主之意。”
俊逸麵龐上爾雅的招牌笑容已然消失,衣領上的手也驀地鬆開了。他迷離地望著高軒葉,平緩的語調幽幽如落花般淒涼,“為何你們每個人都要如此逼我……”
“少主,絕舞姑娘說,若少主心裏還有她,願意救她,她就會接受我的治療;若少主心中已無她,她會繼續這樣下去,直到毒發身亡。”
時間在靜謐中凝固,所有的傷,所有的痛,就在那一瞬間停止了湧動,須臾,才慢慢地擴散開去,如同晨間草葉上的露珠,凝聚到足夠的力量滴下,然後滲入土壤,紮根。
她不是要離他而去嗎?她不是誓死保護獨孤翊嗎?
為什麼會為了他的在乎以命做賭注?
安靜的園中,隻有指關節咯咯的聲音不斷響起。許久,他啟唇,冷冷道:“去開藥。她想死,沒這麼容易。”
“是。”
“高閣主,把我送到驚風苑好不好?”絕舞用期望的眼神瞅著高軒葉。
高軒葉攪動著手裏的藥碗,將一匙藥遞到她嘴邊,“在這裏方便養病,你先安心在這休養吧。”
絕舞噘起嘴,臉又垮下來,“師父為什麼不來看我?我昏倒的時候他分明那麼著急,現在為什麼又不來看我?師父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了?”說著說著,她雙眼開始泛紅,眼看淚水就要落下來。
高軒葉完全被她的急速轉變打敗,“現在不能不吃藥,當初是毒並不深,所以我才冒著生命危險答應幫你隱瞞,現在你的病拖不得,再拖就真無藥可救了。”
“可師父還是不來看我……”
高軒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少主是害怕。”
“害怕什麼?”
“怕你給了他希望,又再一次將希望撲滅。”高軒葉讓絕舞將最後一口藥喝下,才慢慢道,“總之,你已經邁出去很大一步了,不是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絕舞絞著手指,不安道,“但師父還愛我嗎?過去三年了,師父說不定對我已經沒有感情了,他看我受傷擔心,也許是因為我曾經是他的徒弟。他現在不是有杜玉菲那個妖精嗎?那天我還看到她在那裏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