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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離婚之後的管靜竹並沒有絲毫解脫的輕鬆感,相反她就是從那時開始急劇消瘦的。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歪歪已經6歲,還是隻知道吃和拉,外加流口水:他吃起東西來你不讓他停止他便可以一直吃下去,他拉起來也是隨時隨地不受控製,換句話說他不知道什麼叫控製,有時候你剛給他換完褲子,他就又拉了,讓人拿他沒一點兒辦法。

葵花是廣西人,她家裏給她定了親,可是她把婚期一拖再拖,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管靜竹的精神支柱,城裏人是最不經事的。

其實管靜竹心裏也很明白,她應該立刻放葵花回家結婚。你生了傻兒子,憑什麼要別人跟著你一塊兒受罪?可是她又真的害怕葵花離去,那她的世界和歪歪的世界就真的沒有區別了,甚至她比歪歪還要痛苦,因為她清醒。

曹虹給管靜竹出了一個主意。

曹虹說現在歪歪已經是一個客觀存在,而你,管靜竹,你還有你的生活,總不能兩個人捆在一塊兒死吧?管靜竹說曹虹你到底想說什麼?曹虹咬咬牙說我就當這一回惡人吧,我想叫你把歪歪放到鄉下去。靜竹不解說可我在鄉下並沒有親戚啊。曹虹說我當然知道你在鄉下沒有親戚,可你們家不是有一個向日葵嗎?管靜竹說你總是說向日葵,是葵花。曹虹說對,是葵花,我的意思就是叫葵花帶著歪歪回鄉下啊。你想,你每個月給葵花寄錢,那她全家人都不用做了,他們一定覺得挺劃算。

曹虹又說:這樣也可以不耽誤葵花結婚,而她又是個好人。你碰上端木林是中**彩,難道碰上葵花不是中**彩嗎?隻有她這樣的人你才能把歪歪托付出去是不是?換個人你想都不敢想是不是?也不放心是不是?

曹虹還說:歪歪再好,也有端木林的一半血統,你看他那個樣子,還用做Dna嗎?簡直像一個模子裏扣出來的兩個五仁月餅,當初你要是聽我的跟端木林打官司,非讓他賠得傾家蕩產不可。現在不扯那麼遠了,可你也犯不著那麼死心眼,你懂我的意思嗎?管靜竹茫然地看著曹虹,曹虹恨不得踢她一腳,還不明白?你為端木林這樣的人吃苦受累,不值。管靜竹嘴上沒說心中卻道:可是歪歪畢竟也是我兒子啊,你沒孩子,所以你所有的想法都是理論上的。

可是人又怎麼可能那麼理性地生活呢?她想,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做。

回到家中的管靜竹,關起臥室的房門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兩包煙,她想了三天三夜,沒想出任何好辦法,而曹虹給她出的主意是惟一能根本解決問題的。

當她再次看到歪歪時不覺淚如泉湧,她知道自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聽到這一決定的葵花倒也並不驚奇,她像老人家那樣歎了口氣道:看來也隻能這樣了。其實我帶歪歪也帶出感情來,冷不丁的一走心裏也不是滋味。

聽到她這麼慈悲為懷的一番話,管靜竹隻覺得雙膝發軟,就差沒撲通一聲跪倒,灑淚托孤了。曹虹說得沒錯,她碰上葵花真是她天大的福氣。

歪歪和葵花走的那一天,照例是曹虹把他們送到火車站。是曹虹不讓管靜竹去的,她說你會受不了,到時候你歇斯底裏大發作,又要把歪歪抱回來,人家以為我們在拍戲呢。

他們走後,管靜竹在空蕩蕩的房子裏轉來轉去,心裏也像被掏空了一樣難以自製。

她堅信她已經瘋了,如果她正常,她不但應該去火車站,更應該補一張車票把歪歪和葵花一直送到目的地,看一看生活環境,向葵花的家人交待幾句……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慌慌張張地趕到車站。火車已經遠去,空蕩蕩的站台上隻有曹虹還在盡職盡責地衝著遠方揮手。當她看到管靜竹時,真有點兒哭笑不得———管靜竹腳上的兩隻皮鞋,一隻黑色,一隻咖啡色。

曹虹再一次抱住管靜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靜竹,這是天意……你不僅現在不能去,今後永遠都不要去……還記得我們小時候聽鬼的故事嗎?最後逃命的人總會聽到一句咒語,千萬不要回頭,否則會沒命的……好了靜竹,我們回家,時間會洗刷一切的……生活在繼續……

管靜竹深知曹虹是對的,並且盡到了朋友的心。她能有曹虹這樣的朋友也是中**彩啊!一般的人誰管你這些破事兒?她所在的公司的同事,一直都以為她過得很安穩很幸福,甚至還很羨慕她,壓根兒不知道她有一個負心的老公和一個啞傻的兒子。她像鍾擺一樣扮演著雙重的角色,這種平衡也來自曹虹的友誼。

什麼叫大恩不言謝?

可是她依然淚流滿麵。

一時間,她變成了孤魂野鬼,出出進進都是一個人,卻完全不適應安逸舒適了無牽掛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