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禦食辨真 滿漢何來全席(3)(2 / 3)

不過,皇家熬豆汁兒法並非什麼了不得的不傳之秘,北京民間熬製豆汁兒也是如此,而且似乎更加講究。鄧友梅在《喝碗豆汁兒》一文中說:“生豆汁不能喝,煮得滾開爛熟,可就又沒酸臭味了,怎麼辦?更老輩的北京人發明了好辦法:把生豆汁買回去也來一次沉澱,見細碎的固體顆粒物都沉底了,就把上麵發過酵的綠色湯水,放進鍋裏煮。待湯水見開,立馬舀一勺沉澱物投進去,一次隻加一勺,再開再加,這就叫‘勾兌’。要加多少勾兌出來才不濃不淡,臭中有香,酸得可口?這裏麵就大有學問。要不然當年盡管有走街穿巷推著車賣生豆汁的,人們還是寧可多花兩大枚進豆汁店去喝呢!一來是店裏有專門搭配豆汁吃的焦圈,二來是買回生豆汁很難勾兌得可口。”看來,連豆汁兒這種再不能土的吃食,皇家版本也未必能超過民間版本。

我一直想弄清大名鼎鼎的青醬肉是什麼模樣,但未得要領。隻是知道“青醬肉”也作“清醬肉”,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北京尚有之。梁實秋先生在《火腿》一文中寫道:“道地的北方餐館作菜配料,絕無使用火腿,永遠是清醬肉。事實上,清醬肉也的確很好,我每次作江南遊總要攜帶幾方清醬肉,分饋親友,無不讚美。隻是清醬肉要輸火腿特有的一段香。”

據1984年出版的《馳名京華的老字號》一書記載,清末民初北京的便意坊就以製作清醬肉而聞名。其做法是:“選用上好的精豬肉,切成適度的方塊,洗淨,先用花椒和鹽醃七天,再放入醬油中醬八天(所謂‘鹽七醬八’),最後用清水煮熟。這種清醬肉比一般醬肉更鮮美利口,後味濃,越嚼越香。”這與瀛生先生所說的青醬肉至少要醃一年似乎對不上號,而且如果製作如此簡單,味道也未必佳。

想不到,後來居然在網上查到了更詳細的資料,稱清醬肉創建於明代,已有400多年曆史,曾與金華火腿、廣東臘肉並稱為中國三大名肉。其製法是:選用薄皮豬的後臀尖部位35—40毫米厚的帶肥膘肉,修割幹淨,割去碎頭,旋成橢圓形,每塊3.5千克左右。采用醃、醬、煮三大工序。用鹽醃製7—10天後,再在加有香料的醬油缸內浸漬8天,其間還要天天倒缸,然後撈出,掛在陰涼通風處風幹風透;直到次年開春,放入淨缸封存;霜降前後將肉坯取出,下鍋用適當火候煮製1小時,即為成品。清醬肉色澤醬紅,肉絲分明,入口酥鬆,清香鮮美,肥肉薄片晶瑩透明,瘦肉片則不柴不散,風味獨特。於是才明白,“鹽七醬八”之後,還需經過風幹、封存等工序,加起來確實至少要一年。大概正是由於加工時間長,而價格又上不去,使得今日很難看到清醬肉的容顏了。

至於老佛爺的另一種最愛“爐肉”,我倒有幸品嚐過兩次,是在一家很小的飯館,本來是打算吃烤鴨子的,但一看居然有爐肉賣,於是便點了一份爐肉嚐嚐味道,還不錯。爐肉過去也是賣烤鴨的館子裏常見的食品,當年全聚德創立之初,還沒有炒菜供應時,主要經營項目就是外賣,賣烤鴨和爐肉,因為這兩樣加工時都離不開烤爐。爐肉的製法,是取五花三層的豬肉切成長方塊,以長一尺五寸、寬七寸左右為宜,其皮要選薄者,洗淨放入掛爐烤。烤好後肉皮呈深黃色,脆酥別有風味,其內油已流出,故食之不膩,切成片蘸醬油或用大蔥烹之,均美味可口。如用之煮白菜則更佳。爐肉做法好像也是外來的,江蘇菜中有名的“金陵三叉”中,有一道叉烤酥方,便是用豬肉烤製而成的,(另外兩叉是叉烤魚和叉烤鴨),隻不過烤製時用的是烤池而非烤爐。現今北京有爐肉賣的地方似乎也不多了,一般人於是連這玩意兒是什麼都不太清楚,有的還以為是驢肉。

現如今,宮廷禦膳的名頭是越來越大,一些人玩兒的花樣也越來越多。其實,與其搞這些沒影兒的事,還不如下點功夫把清醬肉、爐肉這類宮中享用過的民間美食重新鼓搗起來,這樣對老百姓還實惠些。

皇上請客

古今中外,但凡皇上請客,這飯一般都不好下肚。

說不好下肚,倒不是因為飯菜的滋味。帝王請客,確實有稀鬆的,如中國清廷的滿席漢席,不過拿些餑餑點心、生冷豬肉湊數。但也有相當豐盛的。像法國國王路易十五設宴,美味佳肴有200餘種,什麼鷹舌、鳥腦、駱駝腿、大象鼻,全都上了席。外國人老說中國人吃得雜,其實當年他們的頭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說帝王請客的飯不好下肚,主要是囉唆事兒太多。

首先是禮節繁瑣。18世紀時奧地利皇帝弗蘭茨一世和皇後瑪麗亞·特蕾西亞特別喜歡請客,據說七七八八的宴會一年有上千次。每逢舉行宴會,皇帝皇後要端坐在巨大的華蓋之下,等人把食物跪著送上餐桌。一個碟子,要轉手24道才遞到皇帝和皇後手中。

有幸參加此類宴會者,必須熟悉宮廷禮節,不得穿長統靴,當然也不能光腳丫子,進了餐廳必須按照等級順序恭恭敬敬在餐桌旁邊站著,皇帝皇後入座後也不許動窩兒。隻有等到高貴的主人挺直脖子咽下第一口飯菜,眾人才能入座,開吃。這種飯吃著實在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