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1 / 3)

我說:這叫貧,那怎樣才算是富呢?

孫式說:怎麼著得有一個數啊。

孫式的話使我的心一震,不由記起十幾年前的一件事,我去海南出差,回程遇壞天氣滯留於海口機場,無所事事,便和臨座一位還算得上年輕也算得上美麗的女士聊起天。說著說著女士便對我這個陌生人道起苦水,說一年到頭東奔西跑做生意太辛苦了,等賺夠了錢便立刻住手,過一種散淡日子,有興趣就寫點東西。我問掙多少錢就算賺夠了?她說一個數。我問一個數是多少?她說一千萬。這是我頭一次獲知有錢的數額概念。想到這個我便問孫式:你講的一個數是多少呢?孫式說一個億。

我張張嘴沒放出聲來,隻在心裏想,真是那句“與時俱進”的話了,人的“胃口”也是與日俱增。現在揭發出來的貪官們,撈到百萬千萬,仍不住手,沒準就是要攀升到“一個數”吧。

孫式言歸正傳,說他有一個策劃,成立一個精英文化研究會,出刊《精英》雜誌,說白了是一個富人俱樂部,富人有錢了,需要高雅,咱滿足他,他給回報,隻要搭起這個平台,以後許多事情就好辦了,可以說是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勝。他說要聘請我當這個研究會的顧問,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以期達到雙贏的目的。

果然是“雙贏”。這句時興話簡直成了坐地分贓的代名詞了。但是我心中有數,孫式的這種設想並不新鮮,如今什麼學會研究會鋪天蓋地,但大多是空架子,最多也是小打小鬧,所謂“贏”也不過是撈頓飯吃,報銷點出租費之類零碎錢,寒酸得要命,這可能是孫式不太知曉的。

我說我人不在淄城,哪能當什麼顧問,再說怕也幫不上什麼忙,免了免了。

孫式說韋老師別推辭,你肯定能幫上忙,為什麼請你當顧問?當了顧問做工作就名正言順了。

我說我又能替你做什麼呢?

孫式說希望你能說服崔市長擔任學會的名譽會長,我想隻要韋老師能跟他說,他會答應。

我搖了搖頭,說不見得是這樣。

孫式說我仔細做過分析,就韋老師和崔市長的關係,當然還有你的名望,這事不會有問題,怕就怕……

我從側麵看著孫式那張球樣的臉。

孫式說下去:韋主席清高,不想開這個口。

孫式真是聰明,一下子點在我的穴位上。

我一向不願張口求人,何況剛仗著崔市長辦了一件事,不好再張口。

孫式說:當然了,我也知道韋主席是很仗義的人,圈內很有口碑,一貫把朋友的事當自己的事,不遺餘力,這一點咱倆相近,幫朋友兩肋插刀。

我再遲鈍,也能聽出孫式的話味兒,提醒我他剛剛“兩肋插刀”幫過我,我要不幫他,那就與“口碑”不符了。我很矛盾,孫式是幫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他有所求,理應相助,但我真的很犯難,我和崔市長的關係不是想開口就開口的那種,而且據我所知,正經領導人大都不願掛這樣那樣的虛銜。

我不掩飾自己的畏難情緒,照直說:老孫,跟崔市長說說也不是不可以,隻怕說了不成,倒誤了你的事。

孫式說:沒關係,我已做兩手準備,一方麵做崔市長的工作,另外還請人做市委齊書記的工作,一位能做通,就是勝利。

我問:請市領導掛個虛銜有這麼重要嗎?

孫式說:重要,很重要,非常重要,權力社會,有最高領導掛帥,許多事情都好辦,不看僧麵看佛麵嘛。

孫式停停又說:當然事情都是兩方麵的,領導幫助了我們,我們也是有回報的。

我又想起“雙贏”,問:回報?怎樣回報?給錢?

孫式意味深長地一笑,說包括,除此還要替領導做一些他自己不便做的事。

我等著孫式說下去。

孫式道:比方大力宣揚領導的政績,領導要出國,替他找企業置辦禮品,領導的孩子要學藝替他請名師,領導自己有畫畫寫寫的愛好,幫他拉讚助搞畫展,出書畫集,這些事情我們以前就做過,效果很好,不瞞韋主席,原先的耿市長和我的關係極好,要不調走,請他掛會長就一句話的事。可惜了,可惜了……

汽車下了柏油道,行駛在一條鄉間土道上,逆風,前麵萬虎的車揚起塵土橫在我們的前麵,視線嚴重受阻,孫式便把車速減下,同時精神也放鬆了,他又回到剛上車時的話題。

他說:韋主席就不走了吧,一心一意在這兒等崔市長回來,這幾天我陪你看看市容,弄幾樣瓷器,對了,要不明天你跟我外出一趟吧。

我問:去哪兒?

他說:鬆山監獄。

我不勝驚詫:去監獄?

他說:剛才我不是說要找一人遊說齊書記嗎?那個人就在那兒。

我問:是監獄領導?

他說:不是,是犯人。

我大吃一驚:犯人?

孫式說:是。

我問:你去求一個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