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2 / 3)

薑先生說你一定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吧,其實我也想早早把這段陳年老事講完,可事情遠沒這麼簡單,我們的逃亡就像唐僧西天取經,一劫又一劫。就是的,本來萬事俱備,隻等民兵半夜換崗我們便開始行動,可就在靠近半夜時,村外陡地響起槍聲,驚得我和安和一個高蹦起,在心裏哀叫:完了,完了。我們首先想到是來了還鄉團,與村外執勤的民兵接上火,這夥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簡直是故意與我們做對。一時間我們頭腦發懵,手足無措。隻聽街上一片混亂,腳步聲、呼喊聲、狗叫聲響成一團,村外也打得更激烈了,槍聲中夾雜著手榴彈的爆炸聲,能聽出是村裏的武裝聞聲而動進行抵抗。我和安和漸漸從蒙懵中回過神,明白必須采取行動,趁亂出逃。我們商議,分頭去找雷覺、建越他們,集合起來鑽地道出村(考慮到走地道能避開雙方火力),可正要出門,街門“哐”地被推開,擁進來兩個持槍民兵,不由分說將我們捆綁起來,押著出門,這時街上像翻了天,民兵頂不住向村中間潰退,冷丁看見侯隊長,還有田村長和工作隊的人,侯隊長揮著手槍,一會兒喊頂住,頂住,一會兒喊撤回祠堂,撤回祠堂。我們被民兵扯拽著隨人流奔跑,最後全退到祠堂院,這時又看見了雷覺、賈開和建越,他們也被捆綁著,我們互相用目光詢問又一起搖著頭。關上大門後侯隊長指揮民兵上牆頭進行抵抗,又急火火把我們帶進屋裏,說:情況危急,敵人要消滅我們,敵眾我寡,硬拚不行,得進行談判,現在是你們為革命做貢獻的時候了。我們不明白他話的意思,不回聲,注意力仍集中在外麵,已能判斷出祠堂被包圍住,不時聽到被打中的人從牆頭落地的“噗噗”聲,抵抗也漸漸衰弱,侯隊長氣急敗壞地瞪著眼,吼叫起來:聽著,現在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死一塊死,要活一塊活,你們要想活就按我說的做,不想活立刻把你們斃了!聽清楚了嗎?說著就把槍指向我們,我們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危險,就說聽清楚了。接著侯隊長吩咐一個民兵出去向敵人喊話,就說手裏有他們的人,讓他們立刻停火,否則就把人質一起處死!到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侯隊長危急之下沒忘了我們,將我們帶到祠堂,隻是把我們當成人質。我們聽見那個民兵在外麵的喊話,一遍一遍地喊,但是不起作用,敵人還不住向祠堂掃射,槍彈打得石牆房瓦叭叭地響。這時田村長提著槍進來,對侯隊長說他們不相信,不肯停火,這麼等死不如衝出去拚了。侯隊長瞪他一眼,說亂彈琴!又把目光轉向我們,說現在需要你們挺身而出,去跟敵人談,讓他們立刻停火撤退。雷覺說我去。侯隊長點點頭說很好很好,希望你立功,趕快上牆頭喊話,趕快趕快。雷覺沒動,問怎麼談?侯隊長說告訴他們你們和他們是一夥。雷覺說我們怎麼與還鄉團是一夥?侯隊長說他們不是還鄉團,是國民黨小股流竄隊伍。雷覺說那我們也不是一夥。侯隊長一副恨得要死的樣子,喊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瞎叫真,隻要他們能相信撤走就是一切。雷覺不言聲,接著侯隊長讓人給他鬆綁,這時我說侯隊長我們可以照你說的做,但你必須放我們走。侯隊長說這沒問題。我說你發誓,侯隊長說我發誓。這時雷覺向我們示意揮揮手,就跟著侯隊長出去了。

現在想想也真是謝天謝地,幸虧來田莊的不是一夥還鄉團,否則根本無法阻止他們的複仇計劃。另外,還得歸功於雷覺的機智善言,他先是高呼一聲“國軍弟兄們”,令“國軍”停下火聽他講話,接著又讓他們相信我們確實是他們的“國軍弟兄”,從哪來,到哪裏去,怎樣被共黨工作隊扣為人質,很快就會被處決,雲雲,最後又讓他們明白為“黨國”救出弟兄責無旁貸。雷覺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才說服成功,平息了這場本不可避免的殺戮,既包括侯隊長一夥,也包括我們自身。毫無疑問,一旦談判不成,侯隊長就會首先對我們下手,他事先也這麼警告過,會說到做到。也正是基於對侯隊長的真切了解,雷覺也沒給侯隊長留下可趁之機,交易定在:“國軍”撤走,把我們幾個放出祠堂,隨同“國軍”一起出村。侯隊長表示接受。我們離開祠堂時,侯隊長和我們一一握手,嘴裏一遍一遍地說“再見”,而我們想的是一定不要再見,今生今世也不要再見。就這麼我們在侯隊長的眼皮子底下放心大膽地走出田莊,這在十分鍾前還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那時我們的最大願望是能像老鼠那樣從地道鑽出去逃生,這也正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