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薑先生說我們的逃亡從飛機落地便開始了。我們覺醒社六同誌,安和、建越、順東、雷覺、賈開,還有我--楚向,這些都不是本名真姓,是為地下鬥爭起的化名。不知是怎麼搞的,名字一律是兩個字,這種一致被捕後引起敵人的注意,逼迫我們講出真姓名,我們當然不會講,嚴刑拷打也不講,弄得敵人毫無辦法,可後來隻要見到兩字名字的青年學生便警覺,懷疑是抵抗分子,嚴加監視,這就給我們的鬥爭帶來很多困難。我們這六個人既是抗日的同誌也是落難的獄友,現在又結成逃亡夥伴。可能是出於對多年不平凡生活的留戀和紀念吧,結束地下狀態後我們都沒用真實姓名,仍用兩字化名,彼此稱呼起來既覺得親切,又有種凝聚力,然而在後來逃離解放區的日子裏,這種凝聚力卻經曆了種種考驗,現在想起來還心驚肉跳。

麵對困境,當時我們有兩種選擇,一是留在原地等戰事結束,或者說是等待“國軍”被殲滅,趁亂奔逃;再就是采取主動,穿越前線。兩種各有利弊,前者不知要拖多久,後者要冒很大危險。當時我們舉棋不定不知怎樣才好,大家的意見也不一致,最後隻好把決斷權交給會算命搖卦的建越,建越大有一副臨危受命的樣子,當場掐起指頭,告訴大家宜靜不宜動。說白了就是等。這也是他本來的立場,這就讓大家不太相信這真是老天爺的告示。可也不好說破,最後還是同意聽從十有八九被打了折扣的天意,在原地等待,由善於交際的雷覺出麵與軍方交涉,讓他們允許我們在軍營食宿,直到離開。許是軍方對造成我們的這般處境感到一絲歉意吧,沒有拒絕,卻正告說:仗說打就打,打起來誰也顧不上誰,幫不上什麼忙。對此我們本來也沒有指望,後來倒是老天爺幫了忙,戰鬥很快打響了,解放軍發起總攻,“國軍”抵抗了一天一夜,拂曉時當官的帶著家眷乘飛機逃命而去,士兵舉槍投降,仗就打完了,包圍圈破了,我們能走了,我們混在一群逃難的人中間,開始了逃亡的日子。

是秋季,地裏是一望無際的莊稼,剛下過一場雨,路泥濘難行,一個個都摔成了泥猴。雖說已離開戰場,耳邊仍不時聽到槍聲,據說是解放軍在清肅“國軍”殘餘。我們倒不太擔心,我們不屬於共產黨鎮壓的範圍。我們未曾與共產黨交過手,甚至連麵也沒見。不錯,我們曾經是國民黨線上的人,但那是國共合作抗日時期,現在我們誰也不屬於,是普通百姓,是流亡學生,就是說我們不是共產黨的敵人,從事實出發我們還得算是同誌,抗日的同誌,在敵後鬥爭那些年,我們知道長春有共產黨的地下組織,他們也知道我們,盡管我們各幹各的,但目標一致,抗日救國,對付的是日本人,坐的是日本人的監獄,用共產黨的說法,是“一條戰壕裏的戰友”,所以我們不怕共產黨,隻想早早到達目的地青島。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我們的想法錯了,而且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