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3 / 3)

老楊向調查組的同誌們詳細介紹了另一個老楊的情況,以及他所看到的A城中的一切,他後悔地說:“一開始我並沒有太過在意,但是當我開始重視起來時,已經有些晚了。局麵已經不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

調查組並沒有過早地下結論,他們決定派人去A城了解具體的情況。但是派去的人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音信皆無。這使對老楊的審查陷入了停頓。調查組和老楊都焦急萬分。老楊每天都在詢問調查組的同誌,派出去的同誌是不是已經回來了。答案總是否定的。老楊恨不得身插雙翅飛離關押著他的屋子,飛到A城,看看那個同誌,順便也看看那座塔。張彩芸便是此時從東清灣心急如焚地趕回駐地的。

調查組拒絕讓她見老楊。調查組的王誌忠,當時組織科的副科長,延安時曾經和她有過一麵之緣,是在為這些初次投奔延安的熱血青年們組織的培訓班上,他當時是培訓班的老師。此時,王誌忠鐵麵無私的表現令她有些傷心。張彩芸在駐地徘徊了三天,連老楊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她數次想要接近老楊的土坯房,都被攔阻了。三天,對張彩芸來說等於三年,她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在一把把地滑落,天明時,枕頭上的頭發有薄薄的一層。第三天的夜晚,她在老楊的院子前蹲守了整整一夜,黎明時分,趁看守的士兵打盹的機會,她用提前準備好的繩子,把士兵綁了起來,用棉布堵住了他的嘴。老楊早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他穿衣起床,張彩芸已經開門進來了。睡眠嚴重不足的老楊瘦了幾乎有一圈,他指責張彩芸:“你犯了大錯。”

張彩芸絲毫沒有意識到她有什麼錯,看著淡淡晨曦中老楊消瘦的臉,幾天來的擔驚受怕突然得到了釋放,淚水奔流而出。她說:“我寧肯什麼都不要,隻要你好好地活著,不受任何的委屈。”

老楊強笑著說:“我沒有受任何委屈。隻是敵人太狡猾了,他們的陰謀讓我們遇到了一些挫折,和A城那些被捕的同誌相比,我受到的這一點點算不得什麼。你要相信黨,相信組織,終有一天,我會走出這個屋子,走出這個院子,重新回到戰場上去。”老楊伸了伸已經僵硬了的雙臂,顯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這裏的世界太小了。”

那是一次艱難的談話,不管老楊如何循循善誘,如何耐心地去做解釋,張彩芸都無法從他被審查這件事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老楊要帶她去向調查組認錯,承認她犯了個人冒險主義錯誤。張彩芸沒有聽從老楊的說服,那也是她愛上這個英雄的男人以來,唯一的一次。她像對付士兵一樣,把老楊捆綁住,隻不過,她沒有封住老楊的嘴,她流著淚告訴老楊:“我要替你去抓一個人。”

那天清晨,身著便裝的張彩芸偷偷地拿了一把駁殼槍離開了八路軍駐地。她沒有回東清灣繼續她的工作,而是拐向東北,去了A城。她要替老楊抓的那個人是那個冒名頂替者。一路之上,她的心中充滿著對那個假老楊的怒火。

A城,不是東清灣,不是她的城市,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就是一個張開的巨網,等待著衝動的張彩芸,她剛到A城就被捕了,身上的駁殼槍很快就失去了作用,她滿腔的怒火越積越多。抓捕她的是張武厲的部隊,自從上次張家門口的遇襲事件之後,A城,在張武厲的眼中成了一個繃緊了神經的城市,各個關卡都布了重兵把守,當一排排長向他報告抓捕張彩芸的過程時,他聽著甚至感覺有些可笑,排長說:“那是一個愚蠢的女共黨分子。她風塵仆仆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趕了很長的路,腳上還沾著山區才有的黑色泥土。一進城,就向路人打聽老楊的下落。”

張彩芸不知道自己待的那個陰暗的小屋子是什麼地方,直到她看到了張武厲,自己的堂兄弟,兩個人都是一愣。“怎麼是你?”這是兩人共同的疑問。

沒有人知道,在那個小屋子裏,沒了駁殼槍的張彩芸與荷槍實彈的堂兄弟張武厲談了些什麼。那是一次神秘的談話,直到張彩芸死,那些話都深藏在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