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3 / 3)

高高的山岡在女記者以後的回憶中甜蜜而溫馨,想到山岡,自然就想到山岡之上的那個男人。想到那個名字叫做張武備的男人,丁昭珂便不自覺地感動,濕潤便悄悄地模糊了她的視線。那個男人的目光在那之後似乎改變了,少了一些冷漠,多了一些溫情;少了一些距離,多了一些親近。而他的目光,似乎也能夠穿越時空,來到她的夢境邊緣。

聽得到他講話時略顯激動的聲音,聽得到他強有力的呼吸,他的臉就近在咫尺,有好幾次都想伸出手去摸一下那跳動著的肌肉。他是一個真實而有血有肉的男人。他像是鄰居家的一個大哥。猶豫、膽怯、盲目,偶爾露出英雄氣概。隻是那種英雄氣概有些自我、狹隘,目光短淺。他的想法,他所有遠大的理想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又那麼的誠實可信。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和報紙上說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這都讓我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後來落在紙上的文字是這樣來描繪她見到的張武備的。當然,這樣的文字不可能見諸報端,隻能珍藏在她的家中。

七天,山岡也並不僅僅因為一個年輕女性的到來而躁動,丁昭珂親眼見證了一個另外的龍隊長,一個活在另外一些人傳說中的龍隊長。從四麵八方來投奔的年輕男人絡繹不絕,山岡之上,每隔幾天就會有一些年輕而生動的臉,他們遠遠地觀看著張武備,當張武備迎麵向他們走來,他們會因為激動緊張而流下熱淚。那些年輕的麵孔在她的回憶中閃現時,山岡就變成了一麵獵獵招展的旗幟。

山岡,是兄弟,或者姐妹,它有時候莊嚴,有時候又柔情似水。它讓人既畏懼又心存懷想。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男人,一個高高在上的支撐著他們信念的男人。

當她寫到這裏時,突然間想到了已經逝去的父親。

當丁昭珂返回A城,長時間地陷入對那七天的回憶之中時,她仍然無法把那個令人著迷的男人的形象理出一個合理的線索。出現在她回憶中的張武備是一個矛盾的混合體,英雄,威嚴,瞻前顧後,優柔寡斷,疑慮重重,這些似乎都能放到他的身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因為她短暫的采訪出現了偏差,還是因為他本身就是這樣一個複雜而多變的人?突然間,一張模糊不清的臉閃現在她的回憶之中,她暗吃一驚,薑小紅,是的,這個一直被她忽視的女人,山岡之上,她充當著什麼樣的角色呢?為什麼我忽略了她呢?丁昭珂驚奇地感覺到,在那七天之中,薑小紅好像從來沒有遠離過他們,她好像無處不在。即使現在,薑小紅的目光也充斥了她綿長的回憶。

山岡之上的作別有點黯然神傷的意味。張武備說:“你一走,我又看不到山岡之上的風景了。”他直截了當地表述透露出了他內心的想法。

“我還會來的。你歡迎嗎?”越過他的身體,視線捕捉到的山岡之上的夏天格外美麗。

張武備想了想:“你隨時可以來。但我不能保證,你還能找得到我。因為這裏不是我的家。”

“就算你走到天邊,我也能找得到你。”丁昭珂這句信心十足的誓言,在張武備以後動蕩的遊擊生涯中,時刻都在激勵著他,讓他有所期待。而單調的戰鬥也因此有了一絲柔情蜜意。

丁昭珂告別時特意向張武備要了一件禮物,就是他手中不停把玩的杯子。她說,那隻杯子,也許並沒有真正的意義,喝水或者摔碎,都沒有意義,僅僅是一隻杯子而已。

一個杯子,在女記者的回憶中,也僅僅是一個杯子而已,A城,她的家裏,杯子就放在她寫作的桌子上,裏麵盛滿了她待過七天的一座虛幻而真實的山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