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止是我,連舒展都嚇了一跳。“還是算了吧,我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還不能夠勝任這個職務。”
“就是就是,你就別讓他當什麼破連長排長了,讓人家安安心心當學員有什麼不好。”
“沒出息!”部長又罵了起來,“我知道你們倆打什麼小算盤。工作忙了擔子重了,就沒有什麼時間兒女情長了。你們年輕人啊,目光要放長遠。還有你——”部長又指著舒展嚴肅道,“女孩子別老黏糊人,現在是奮鬥階段,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卿卿我我?????”訓得舒展舌頭一伸一伸的大作無辜狀。我唯唯諾諾地應著,心裏卻想,這一下就不止一個排而是一個連要罵我吃軟飯傍泰山了。
因為“連長”有自己的房間,我搬出了和兄弟們一起住了兩年半的“一排三班”宿舍,卷鋪蓋走人的時候,大夥都熱情地過來幫把手,還說了一些諸如“好好幹!”“以後就仰仗你了”的客套話,但氣氛明顯不如以前親切。隔膜就這樣在我離開宿舍的時候誕生了,我看著他們,無奈地搖搖頭。
住進20平的“單間”,相比以前八個人擠的小宿舍自然空曠了許多。不知是睡生鋪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白天隊長宣布“任命馮牧雲同誌為1連連長”的時候,周圍的目光紛紛轉過來齊刷刷地投向我——不是那種支持信任的目光,不是那種眾望所歸的目光,而是一種意外、驚詫甚至不服氣的目光。每一束目光挾裹著一股熱量,當他們不約而同射過來的時候,我的臉就在一瞬間被灼傷了,被燙得紅彤彤的。
晚上,第一次集合全連。按慣例,要發表一篇“就職演說”,我給自己打足了氣,跑步上前站在了三個排一百多號人麵前。我是一連之長了,我是這一百多號人的頭兒了。我的腦海裏電光火石般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刹那間我又反駁了自己:他們並不信任你,他們並不把你當頭兒。
我定了定神,開始了我的就職演說:感謝同誌們的支持,由我擔任連長。話剛說完下麵就有人笑了起來,:“誰支持你?你嶽父吧?”聲音雖然很輕但我聽得真切。接下來,下麵響起了嗡嗡的講話聲,聲音依舊很小,似乎還很給我麵子。我一邊講一邊支起耳朵想聽聽別人怎麼說,他們怎麼評價我。我的思緒被完全打亂了,自認為很精彩的腹稿也忘得幹淨。我稀裏糊塗講了幾句,結果發現自己都一頭霧水不知所雲,於是匆忙中來了兩個字:“完畢!”下麵百十號人一愣,隨即趕緊“啪”地一下由“稍息”變為“立正”,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大夥站在那裏疑惑地看著我,話還沒說完怎麼就“完畢”了?剛才最後一句要寫下來的話,後麵連“句號”都不能接,最多能接個“逗號”。
百十號人戳在哪裏看著他們新上任的連長,隨即明白了,這連長連句話都不完整,接著又有人笑了起來,好像這笑聲感染了其他人,在慢慢擴散、慢慢提高分貝。
“解散!”我使盡力氣吼出了這句,一半是因為懊惱,一般是為了裝得理直氣壯一點,掩飾剛才的狼狽不堪。隊伍“哄”地解散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裏半天沒動靜,過了老半天才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真他媽沒出息!”
躺在床上,我越想越氣憤,越想越窩火,我他媽招誰惹誰了,非得受這窩囊氣?!不就是一破連長嘛,有什麼了不起,愛誰誰啊。我打開窗戶,冷風灌進來打在臉上,打在我穿著單衣的身上,吹滅了心中騰騰的怒火。我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思考下一步該幹點啥,畢竟鴨子都趕上架了。
第二天一早出完操我便拉著幾個排長開了個短會,根據上學期的經曆我知道排長是整個管理環節中最關鍵的一環,我謙虛而誠懇地和他們交流了意見並且簡單地布置了接下來的幾項工作。因為幾個人都是上學期一起共事的骨幹,彼此關係都比較熟絡,雖然這次我搶了他們的位置有些不服,但看我“裝得挺孫子”,也就積極配合起來。
緊接著我請老馬牽頭拉了幾個從部隊考上來的“班長”們吃了頓飯,這夥人軍齡長、能力強、經驗豐富、在學員中威信很高,即使他們不當骨幹依舊是學員們的“精神領袖”,他們要造反絕對一呼百應,反過來說他們要頂你,這位子就保管坐得穩穩當當的。
我“班長班長”地叫著挨個給他們敬酒,把他們哄得樂顛顛的。最後的祝酒詞都成了“堅決支持連長”、“堅決擁護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