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之後,麵前是一片叢林密布,野草茂盛到足有一人多高,隻怕隨便在裏麵彎個身,就會在瞬間消失蹤影。
“還要朝前走嗎?這麼晚了,難道不休息嗎?”琉璃一邊走一邊嘀咕,伸手去撥開擋住她視線的那些野草。鋒利如刃的草葉早已經將她的手背劃出道道血痕,初時還不覺得,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整隻手都疼得要命。
“琉璃,我們還要朝前走嗎?”跟在她身側的金子握了一下她的手,輕聲開口詢問,但是琉璃卻猛地抽了口氣,把金子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手疼。”琉璃咬著唇開口,隨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麼了?”見她們兩停下來,前麵的西哲轉身看著她們不悅地開口。
“琉璃的手似乎受傷了。”金子回了一句,隨即把琉璃的手拉過來湊到自己麵前,想在黑暗中看清楚她的手到底傷得如何,“是不是被這些草割到了?我都說你不要走在我前麵,讓我來開路就好了。”
“你是為了我才來的,我當然要照顧你。”琉璃覺得自己的手指到處都疼,怪不得人家說十指連心,原來果然是這樣的。
西哲隻好大步走了回來,隨即拉起她的手借助自己手腕上那隻追蹤裝置所發出的微弱的光察看了一眼,隨即從身上所攜帶的工具包中找了個藥瓶出來,“塗在手上可以止血。”
“謝……謝。”琉璃有些不自然地把手背到了身後。
“如果沒事的話,我們要繼續趕路,盡快與其他成員會合,所以……不要耽誤行程。”冷淡地開口,他似乎很擅長把一句很普通的話說得讓人很想重重一拳轟上他的臉。
琉璃再度咬了咬唇,“知道了,不會耽誤的。”
她說完隨手把他給的藥瓶朝口袋裏一塞,然後抓起自己的上衣下擺“哧”的一聲撕下了一塊布。還好她的上衣很長,不然這一下子撕扯後,她的衣服也不能見人了。
西哲看著她把撕下來的布纏在手上,也沒有多說什麼,隨即轉過頭去,大踏步地再次朝前走去。
“琉璃,你不要緊吧?”金子擔心地低聲開口。
“我沒事,快點兒走吧。”琉璃低聲回答。
夜風簌簌,吹過草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黑暗中仿佛潛藏著不可知的野獸一般。
腳步聲輕輕響起隨即又落下,他們的身影便在這樣的齊人高的草叢中時隱時現。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天色更是如墨染就一般,黑暗中仿佛有無數東西影影綽綽地閃現。
琉璃握緊了金子的手,無聲地穿行。
她的視線,卻一直緊緊跟隨著西哲的身影,久到幾乎連她自己都快分不清楚,自己是怨恨生氣多一點,還是敬畏向往多一點了。
日出東方,經過一夜奔波的人,終於站到了一處開闊地帶。
琉璃和金子的麵色都不太好看,因為之前她們可都沒有這樣提心吊膽熬夜行路的經驗。反觀那兩個人,一個依舊精神奕奕,另一個則不見絲毫倦色,看起來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作息時間嚴重顛倒的狀況。
琉璃看著自己麵前的開闊地帶——
無邊無際的藍色大海在早晨的陽光下分外美麗溫柔,微微的浪花輕拍石壁,海鳥在空中自由翱翔,天藍得仿佛絲毫不見任何汙染狀態。
“我們又要坐船?”金子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大海。
到底他們一夜穿行走的是什麼路,居然拐到了海邊?
來這裏做什麼?
西哲沒有應聲,抬起手腕將追蹤器撥正,然後才淡淡開口:“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果然,沒有等太久,不多時,隆隆的聲音便從空中傳了過來。琉璃和金子抬頭看過去,就見到一架直升飛機正朝他們所在的方向飛來,片刻後,穩穩停到了他們麵前。
從飛機上跳下來的人向西哲行了個禮,“一切準備就緒,其他人已經送往目的地,請長官盡快趕過去執行任務。”
西哲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對他還禮,然後看了琉璃和金子一眼,“趕緊上來吧。”
她們對視一眼,隨即便上了飛機,等到西哲上來之後,她們才發現那個UNP成員和剛才那個駕駛飛機來的人都沒有跟上來。
“他們不跟我們一起走嗎?”金子低聲詢問。
“不。”西哲酷酷地隻用了一個字就打發了她,隨即專心地啟動飛機,好帶她們盡快離開這裏。
金子拉過琉璃的手察看傷勢,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呼:“你看你的手!”
無數大小新鮮傷痕遍布在她的手背上,血痕更是一道一道看得清楚無比,微微張著仿佛嬰孩的唇一般。
“沒事。”琉璃微蹙著眉忍痛開口,隨即將口袋裏的藥取了出來,“搽點藥好了。”
金子無奈地點了點頭。
綠色的透明藥膏隨即被輕輕塗抹在她的手背上,帶著特殊的草木芳香。琉璃把兩隻手攤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隨即隔著窗子玻璃朝外看。
因為飛得已經足夠高,此刻看下去,海麵猶如巨大的藍色寶石,偶爾的小島則像鑲嵌在其中的珍珠,另有一番迷人的風采。
再三尋找,卻已經無法看清楚落山鎮到底在什麼地方了。
就這樣離開了。
裝著綠色透明藥膏的瓶子重新被她放進了口袋中,琉璃歎了口氣,目光下意識地掠過了前麵正在掌控飛機的西哲,心下為即將到來的演習而惴惴不安。
應該會緊張的吧?
應該……會吧?
一覺醒來。
琉璃突然發覺自己居然還在天上……不對,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居然還在飛機上?!
他們居然還沒有到達所謂的目的地?!
迷茫地眨了下眼睛,還沒來得及活動一下手腳,西哲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旁邊的座位下有幹糧,可以吃一點。”
其實之前就該給她們的,但是沒想到,她們還沒說兩句話,就睡著了。
沒想到西哲會開口,琉璃愣了一下,隨即茫然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伸手朝旁邊的座位下摸去,果然發現那裏有一個背包,打開察看,裏麵放了一些水和幹糧。
“你也該餓了吧?”下意識的詢問脫口而出,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
即便他餓了,難道要他丟下飛機過來吃東西?
“沒事。”西哲理所當然地出口拒絕,琉璃隻好獨自沉默地開始進食。
雖然已經餓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她的吃相卻依然斯文有禮,連咀嚼聲都幾乎察覺不到。
西哲並沒有回頭看,隻是淡淡地開口:“你準備好了嗎?”
“什麼意思?”琉璃停止了吃東西。
“到達目的地之後,我們的演習就算正式開始了,你做好準備了嗎?”雖然說著話,但是西哲依舊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手下更是未曾有絲毫鬆懈。
“不是由不得我選擇嗎?”琉璃苦笑一聲,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西哲麵無表情,事實上在演習中會遇到各種狀況,甚至有些狀況連他都沒有辦法控製。即便早已經在之前做過任何最壞的預測,實際情況總是會和他們所設想的有一定偏差。所以,如果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倒認為早點麵對現實對她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到地方之後就開始了?”琉璃突然開口問他。
“是的。”西哲簡短地開口。
琉璃咬了下唇,“所有的人都是你挑選出來的嗎?”
西哲的眼神一直注意著前方,半晌沒有開口,直到琉璃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淡淡回答:“隻有你一個。”
琉璃微微愣了一下,抬眸看了過去。
隔著一層玻璃屏障,西哲的背影完全映入她的眼中,帶著種肅穆冷峻的軍人氣息,但是卻讓她突然覺得萬分心安。
原來,她是由他親自挑選出來的唯一一人。
那麼當初選中她的時候,他對她是有著期許和認同的嗎?
飛機停下來的時候,天空陰雲密布,似乎是要變天了。
這個地方早已經脫離了西奧多國的範圍,因為從來沒有外出的經驗,所以琉璃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來到了什麼地方。從飛機上所看的地形,依稀可以看出藍色的是海洋,灰色的是土地,偶爾突起泛出灰白色的似乎是山地或者丘陵。
金子靠在窗邊朝下望,一臉驚奇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出國了?我出國了?”
琉璃頓時滿頭黑線,“金子,現在不是因為這個而感歎驚呼的時候吧?”
“可是我們真的出國了。”金子激動起來,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琉璃此刻卻沒覺得疼,低頭一看,原來手背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似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西哲終於開口,聲音平緩而冷靜,“馬上就要著陸了,你們做好準備。”
琉璃看了金子一眼,兩個人同時聳了聳肩。
她們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因為從落山鎮後山那個地道逃走的時候根本就什麼東西都沒拿。
透過窗子朝下看去,陸地已經清晰可見。
巨大的引擎聲驚動了地麵上的人,很快的,下麵便有人聚集過來,圍攏在一起,靜待飛機降落。
飛機終於穩穩地降落在地麵上了。
西哲看了她們一眼,開口示意:“可以了。”
琉璃點了點頭,隨即和金子打開飛機門跳了下來,強勁的風頓時吹了過來,明明此刻是七月天氣,卻不知道為何帶著讓人吃驚的寒意,琉璃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這才看向飛機周圍的人。
那些人裏麵有俊美帥氣如明星的年輕男子,也有仿佛如街頭屠夫般的粗獷大漢,既有高中生模樣的少年,也有年紀看來已經頗為不小的中年人。
那些人此刻也在看著她們,眼神中含著估量和評測的情緒。
因為在她們之前,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教官親自帶回來的。
西哲穩步跳下飛機,冷眼一掃眾人,隨即開口:“所有的人,三十分鍾之後到西區的倉庫內集合,聽我訓示。”
“是!”沒有任何疑惑或異議的回答頓時響了起來。
琉璃和金子迷惑地看看眾人,再看看西哲,隨即也茫然地跟著應了一聲。
自踏上這塊土地之後,西哲似乎就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雖然同樣冷酷,但是很明顯的,現在更加冷酷。
那種嚴謹肅穆之色更是將他身上冷冽的軍人氣息彰顯無遺。
琉璃忍不住抬眼望他,卻被他冷眼一掃,頓時又低下了頭去。
心跳好快……
突然之間覺得,他仿佛頂天立地站在那裏,讓人……
隻能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