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口氣哽在喉間，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實在是憋悶到了極點。
背後依舊傳來呼嘯風聲，涼涼的幾乎灌滿四肢百骸，周身骨頭都要僵硬了，她終於忍不住大吼，“到底還要多久……”
那個“久”字的音尚在空中盤旋，隨即“砰”的一聲，水花四濺。琉璃隻覺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震，沁涼疼痛的感覺頓時爬滿全身，無邊無際的水鋪天蓋地襲來，呼吸間來不及做出相應的調整，一個不提防，她便結結實實地喝了一口水下去。
“我、我不會遊泳……”她在水中撲騰來去，覺得自己的腿似乎抽筋了。
西哲一直在冷眼看著她，不確定自己是應該先把她救上來再教她遊泳，還是應該現在就趁這機會讓她克服遊泳關。
“格萊絲？”他試探地喊了一聲。
水中再次傳來撲騰來去的水聲：“咳、咳咳……叫我幹嗎？救、救我……”
琉璃此刻痛苦地發誓她以後再也不下水了，好恐怖，這裏麵會不會有蛇或者是其他有攻擊性的危險生物？
西哲穩住自己漂浮在水中的身形，摘下墨鏡朝胸前衣服上一勾，隨即冷冷眯起了眼睛。
她果然就是格萊絲，看來他的判斷並沒有錯。
那麼，他隻能對她要求更高。
如果她不能自救的話，遲早會出事。
“救我……”琉璃繼續在水中折騰，恐怖地發現她正在慢慢往下沉去。
看來她根本不必擔心自己去UNP的事了，因為她此刻便要命喪在這裏。
西哲一直看著她在水中瞎折騰，似乎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意思，甚至在看了一會兒之後，開始幫她計時。
琉璃猛地從水中冒出頭來，吐了口水咳嗽一下，“救命……”
“試著活動自己的手腳。”西哲一邊看著計時器一邊對她開口。
已經被灌了無數口水的琉璃在水下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發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順著他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劃了過去，摸索著朝前，居然真的被她抓到了西哲，“快點救我上去！”
西哲被她那麼冷不丁一抓差點沉入水中，頓時麵帶慍色，“放手！想上去的話自己遊上去！”
“我不會，你救我！”琉璃死死拽著他的衣服不鬆手。
“你不學的話永遠都不會。”西哲用力掰開她的手，把她朝一邊推去。
“不要！”她叫得慘烈得仿佛馬上就要死掉一樣，兩隻手恨不能變成繩子牢牢捆在西哲身上。
水上浮力太大，眼見沒辦法把她拽開，西哲索性按住她的腦袋一塊兒潛入了水下，琉璃的尖叫聲頓時再度傳到了他的耳邊，隻可惜在水中威力減少了許多，倒是有成串的水泡冒了出來。
“閉嘴，試著放鬆！”西哲的拳頭握了又握，這才控製住自己沒有一拳捶上她的腦袋。
“誰知道水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我不要！”琉璃努力掙紮，但是還是覺得未來僅存的人生一片黑暗。
“沒錯，有蛇！”西哲沒好氣地大喝一聲。
“啊！”受到驚嚇的琉璃雙手快速地劃水，手足都在沒有章法地胡亂折騰，可是很好笑的是她不但沒有移動半分，反而正在漸漸朝下沉，再加上很辛苦地閉氣，於是西哲便發現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都有發青的趨勢了。
這個笨蛋，誰告訴她下水後需要一直閉氣？
眼見她臉色果真開始發青，西哲眉頭一皺，突然湊上前去，唇與她的唇頓時相觸，度了一口氣給她。
冰涼的水中，他的溫度清晰無比，幾乎在瞬間將她整個人燃燒起來。
“咳咳……”琉璃差點兒因為受驚過度而嗆死，一張臉迅速由青轉紅，猛地推開了他，但是手腳無法協調的她根本沒辦法逃生，隻是讓自己再次陷入困境中而已。
他他他……他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嗎？
西哲冷淡到難以接近的聲音卻在此刻再次在她身旁響了起來，“吐氣，雙腿夾水、雙腳靠攏，手同時往側下後方壓水劃向胸前，抬頭！”
看看，占過她便宜之後居然還是這種死人聲音，擺明了他根本就沒有在意剛才的舉動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琉璃滿腔憤懣，下意識地按照他所指引的動作執行，沒想到這個動作做了幾下熟練以後，她突然之間就猛地一下子浮上了水麵，而頭也霎時抬了起來。
瞬間的明亮之後，清新空氣如潮水般湧入口鼻之中，她忍不住貪婪地深呼吸一口，可是樂極生悲，身體再次不受控製地朝水中沉去。慌張之下，她立即用力拍水，引來大片水花四濺。
“放鬆！”西哲的聲音再次冷淡地傳來，但是這一次，卻很奇異地沒有讓琉璃覺得討厭。
還好，他並沒有丟下她一個人在水裏折騰而不理她。
“按照我剛才說的再來一次。”西哲伸手把她抓了回來，免得她被水衝走。
法西斯！
琉璃一聽他這句話忍不住磨牙，卻還是不得不按照他剛才的指導再次劃動手腳。
她可不可以告他虐待？
似乎不行，所有的法律到了UNP這裏似乎都要靠邊站吧？
水依舊無邊無際地纏裹著她，但是浮力卻仿佛漸漸變大，當她終於可以接連不斷地浮在水麵上換氣的時候，她頓時驚喜地連叫帶嚷，完全忘記了剛才所發生的事情，“我學會了，我學會了！”
西哲此時已經朝岸邊遊去，聽到她驚喜的叫聲後依舊冷漠，隻是回頭問了一句：“你還要上岸嗎？”
“當然！”琉璃連忙跟著遊了過去。
好不容易爬上岸，琉璃下意識地對著水麵照了一下自己的樣子，頓時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我的頭發……”
“以後需要剪得更短。”西哲帶著她沿著河岸朝前走，聽到她憤然的聲音後回頭看了一眼，眼神冷漠而淡然。
“可是你剪我的頭發總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見吧？”琉璃憤憤然。
“那你會答應嗎？”西哲挑眉，連回頭都不曾回頭，更別提看看他幫她削出來的可笑發型了。
當然不答應！
但是、但是……
“如果是命令的話，我當然會答應。”琉璃憤憤不平，麵部表情和說話內容完全不搭配。
“那麼，這就是命令。”走在她前麵的西哲沒有在意她此刻的表情，聲音嚴謹而冷淡，手中握著匕首方便砍去攔路的荊棘。
強迫人居然還能找出這麼完美的借口，實在是……太讓人無語了。
“我們現在去哪裏？”琉璃一邊磨牙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走，走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
“跟我走就是了。”西哲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臉色嚴肅得仿佛意在表明別跟他提那麼多愚蠢的問題似的。
琉璃被噎得半天無語，西哲沒有再理她，仔細地順著手腕上的追蹤裝置所指示的方向繼續前行。
順著河流轉了個彎後，金子的大呼小叫聲頓時傳了過來：“琉璃、琉璃！”
“金子！”琉璃立即衝了過去，跟金子來了個熊抱。
金子看著她的頭發突然驚叫起來：“你的頭發怎麼了？”
“被剪了。”怨恨的目光偷偷朝西哲教官大人瞥去，“以後大概會剪得更短，或許是參加訓練的需要吧？”
“教官！”帶著金子一起跳下來的UNP隊員朝西哲行了個軍禮，隨即開口：“我們的船就停在這附近，大概再朝前走半裏路的樣子。”
“那我們盡快趕過去吧，估計其他人已經等急了。”西哲點了點頭，隨即重新戴上了墨鏡。
琉璃和金子牽著手走在他們後麵，一邊走一邊竊竊私語。
“琉璃，這個人是我們未來的教官？”金子悄悄指了指西哲。
“他說是。”琉璃瞄了西哲一眼。
“看起來似乎就很拉風不太好接近的樣子。”金子很謹慎地小聲開口。
“金子，你真的沒必要跟我一起來的。”琉璃皺起了眉，“不如我跟他說一聲，讓他找人送你回去好不好？如果我們都走了，穆先生一定很擔心的。”
“別說穆先生了，你一說，我現在就開始想他了，”金子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短發，“穆先生把我們從小帶到大，我一直都把他當成我爸來著。”
“我也是。”琉璃歎氣，無聊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所以，我們一定要通過演習訓練！”金子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樣我們就能活著回去見穆先生了，他肯定會很高興。”
走在前麵的西哲將她們兩個的對話全部都聽進了耳中，淡淡地揚了下眉。
以為演習是那麼簡單就能通過的嗎？
未免也太樂觀了一點兒。
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依舊大步朝前行去。
又走了一段路，水邊開始叢生著密密的蘆葦，前麵那個UNP的隊員示意他們可以停下來了，隨即他便鑽入蘆葦叢中，將藏在裏麵的一艘船給拖了出來。
“我們要去哪裏？”琉璃上了船後，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去和其他成員會合。”西哲終於開口跟她說了一句，隨即便轉臉不再看她。
琉璃和金子對視一眼，隨即下意識地握緊了對方的手。
或許會合之後，她們所要麵對的演習計劃便要開始了吧？
她們即將會麵臨什麼？
明天……似乎突然變得渺茫起來了。不能再肯定地確定自己還會不會擁有如現在一般的明天，也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究竟值得不值得……
“我們真的可能會死嗎？”琉璃輕聲開口，像是詢問，更多的卻像是在喃喃自語。
“如果不想死的話，”西哲回過頭來，靜默地注視了她片刻，終於說出了下麵的話，“就要讓自己努力變強，通過演習訓練。”
“會很難嗎？”金子也湊上去問了一句。
“也許。”他的回答卻再次模棱兩可起來，側影被逐漸西斜的太陽打出一層淡金的輪廓，格外的英氣逼人。但是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陽光的餘暉太過於溫柔，總覺得此刻的他少了那幾分軍人的冷峻後，帶著一種格外溫軟沉穩的氣息，幾乎讓人移不開視線。
琉璃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出神地看著他的側影。
就是這個男人，他挑選了她，帶她去改變自己的命運。
雖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就因為這樣，她覺得和他之間，似乎多了一條聯係的紐帶，讓她突然之間沒有辦法拒絕地向他看齊靠近。
而且他……
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唇，琉璃的目光帶著微微的疑惑和苦惱。
到底要不要把之前的那件事情忘記呢？
好苦惱嗬！
一直到晚上將近十點，他們所乘坐的船終於靜悄悄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