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跋 她是不死的女神(1 / 1)

這本曆時近五年、經過七次不同程度修改的書稿,終於和廣大讀者見麵了!感謝年近九旬的特別法庭“首席審判員”王文正法官,在病床上接受了我對這件命案的采訪。感謝中央文獻研究室和國家新聞出版總署,認真負責地對書稿進行了嚴格的審閱;感謝當代中國出版社的領導和編輯的支持與付出的勞動。

開國總理周恩來養女孫維世之死,是“文化大革命”中最悲慘最殘酷最沒有人性的命案之一。

孫維世一家滿門忠烈。周恩來履行了對孫炳文烈士的諾言,將他的兒女撫育成人。在周恩來夫婦養育的眾多烈士子女中,隻有孫維世是以父(母)女相稱。但是,在那個年代裏,作為國務院總理的周恩來,卻也沒能保護住自己的女兒,在重重壓力下親自批捕了她。直到孫維世最後遇害,他也隻能老淚縱橫,叩問蒼天。

也因如此,謠傳、猜測、杜撰不斷,真可謂風雨滿樓。更有對孫維世毫無了解,而又不願下工夫進行調查采訪的無聊之人,任意造出了許多“情節”,讓一個帶著累累傷痕離去的冤魂,在天國都難逃人間給她的再次傷害。一些網絡和報刊為吸引眼球,不辨真偽,不負責任,如獲至寶,頻頻轉載,推波助瀾,在海內外搞得沸沸揚揚。良心乎?人格乎?

魯迅先生在他的雜文《死》中寫道:“我的怨敵可謂多矣,倘有新式的人問起我來,怎麼回答呢?我想了一想,決定的是,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每個時代都有“新式的人”,但是,無論你多麼“新式”,有著多麼生動的“想象”,任何人也沒有理由和資格任意地殺戮生命,任何人也沒有權力為殺戮生命的凶手尋找托詞!難道就因為有這些“新式的人”臆造出來的“故事”,人們就可以隨意地放過甚至無視那些濫殺無辜的罪行嗎?作為一名紀實文學作家,如果我們不去做“踏破鐵鞋”式的深入調查采訪,獲取真相,又如何為人類樹立起璀璨的正義之碑呢?

孫維世冤死獄中非一般人所為,其中既有曆史原因,也有政治原因,更不能排除與林彪、江青、葉群——這些當時的“政治超人”之間的恩怨。我希望盡量客觀真實地將這些鮮為人知的史實還原在這本?書裏。

孫維世如同一棵高高的白楊樹,亭亭玉立,迎風而傲。她的美麗在於她內心的純潔。她生性剛烈,疾惡如仇,作為建國初期可以帶上朋友自由進入中南海、可以在當時的中央領導人家裏吃上一頓便餐的年輕女性,她不慕王侯將相,不盼榮華富貴,追求的是事業與貢獻。就連婚姻大事也有自己的主張,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年長十歲的“共產黨的大特務”,夫妻雙雙為新中國的話劇藝術不倦地探求。如此佳人,當代演藝圈裏能有幾個?

孫維世身上有著其父一樣不屈的傲骨。她在嚴刑逼供下不出賣同誌,不出賣良知,不出賣人格,這種麵對邪惡寧死不屈的精神,正是我們民族的脊梁。

孫維世是新中國話劇事業的開拓者之一,是建國後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話劇理論引入中國的第一人。她所編導的反映大慶職工創業與生活的話劇《初升的太陽》,是新中國最早的原生態舞台藝術劇。

孫維世之死折射出一個時代的悲劇,留給後人無盡的反思。如果我們在碩果累累的秋天裏,在醉人的瓜果飄香中,在對美酒咖啡毫無止境的追求時,忘記了那個時代以及人類自身的缺陷所留下的“血”與“淚”時,那位白發蒼蒼的曆史老人,就很可能在崎嶇漫漫的山路上迷失方向。

四十年前的一個夜晚,在呼嘯奔騰的金沙江畔,山巔上升起一輪明月,照著山間一排排作為“三線”建設職工臨時宿舍的席棚。一位從遙遠的東北來到這裏的丁師傅,教我唱起了一首烏克蘭歌曲:“在烏克蘭遼闊的原野上……”年輕無知的我問他,這動聽的歌是何人所寫?他告訴我說,這是話劇《保爾·柯察金》裏的插曲,填詞的人名叫孫維世,也是這部話劇的翻譯和導演。

我至今還記得這位工人師傅說完這番話之後的情景,月光從山脊上傾瀉下來,灑在他的臉上,冷冷的一片茫然。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可惜,她被人害死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天上那輪又圓又大的月亮,仿佛在那裏尋找著孫維世的身影。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心要追著曆史的足跡,探尋孫維世早已遠去的身影。整整四十年過去了,我搜集了不少資料,采訪了一些知情人,終於讓孫維世在這本薄薄的小書中“複活”。

孫維世是不死的女神。

當你翻開這本書的時候,一個聖潔而美麗的生命正向你走來……

沈國凡

2013年11月21日至26日於上海、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