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電視劇裏,把桃花島上的啞仆改為受黃藥師救濟的殘疾人,這很為觀眾詬病。對此編劇的回應是,他以為這樣更能體現黃老邪“做善事而勇居惡名的偏激幼稚的性格”。我覺得說得很是,隻是如果把“勇”改成“樂”字,也許更準確些。
其實更大限度的為黃藥師撈取道德積分的改動還不是這個。原著周伯通執意要坐黃老邪自殺用的花船,洪七公也要相陪。黃藥師勸了他們幾句無效,便即說道:“兩位功夫高強,想來必能逢凶化吉,黃某倒是多慮了。姓郭的小子,你也去罷。”於是不再阻止他們上船。
說實話,讀書至此,我當真是驚出一身冷汗。虧他還號稱和洪七公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呢,虧他轉眼之前還好像很真誠地對老頑童說,“伯通兄此後如再有興枉顧,兄弟倒履相迎”呢。他這不是有意要陷郭靖、洪七、周伯通三個人於死地嗎?當然他脾氣怪一點,這個時候他心情也不好,但這種行為不是脾氣怪心情壞能辯護得了的。這已經不是邪不邪的問題了,是真正的惡。
再看,既然船他本來是打算殉情用,那麼對他而言,這艘船就應該已經有了特別的象征意義,他又怎麼會甘願讓其他男人隨船沉入海底。即使是普通人,恐怕也不大會樂意把本來準備給女朋友的東西轉贈他人吧,何況是黃藥師這樣情聖一樣的人物?我真的是幾乎要認為黃藥師是有意要害死這三個人的了,連之前他阻攔周伯通的話,都越看越像是欲擒故縱。就這麼一舉除掉兩個華山論劍時最有力的競爭對手,歐陽鋒費勁心機也沒有成功的事,黃藥師不動聲色地就做到了……
從情理上說,好像確實是隻能這麼解釋,但金庸顯然無意將黃藥師寫成這麼一個陰謀家(這樣他其實以後都沒必要再寫嶽不群了)。於是還真得感謝新《射雕》給金庸圓謊,替他開脫。黃藥師始終也沒同意把船給老頑童坐,船是老頑童動手搶的,這樣一來他就不必負什麼責任了。
關於這花船還可以多說兩句,抄書:
原來黃藥師對妻子情深意重,兼之愛妻為他而死,當時一意便要以死相殉。他自知武功深湛,上吊服毒,一時都不得便死,死了之後,屍身又不免受島上啞仆糟蹋,於是去大陸捕拿造船巧匠,打造了這艘花船。這船的龍骨和尋常船隻無異,但船底木材卻並非用鐵釘釘結,而是以生膠繩索膠纏在一起,泊在港中之時固是一艘極為華麗的花船,但如駛入大海,給浪濤一打,必致沉沒。他本擬將妻子遺體放入船中,駕船出海,當波湧舟碎之際,按玉簫吹起《碧海潮生曲》(引者按:妻子死後,黃老邪自稱是禁欲的,但卻專愛吹男歡女愛的調子,很有意淫之嫌),與妻子一齊葬身萬丈洪濤之中,如此瀟灑倜儻以終此一生,方不辱沒了當世武學大宗匠的身份。(《射雕英雄傳》第十九回)
害怕“死了之後,屍身又不免受島上啞仆糟蹋”,這條理由不成立已極,先拋開不論。隻看他沉入大海時的情調,死得也未免過於唆,這麼一種程式化的浪漫,哪有一點“瀟灑倜儻”的味道,是很有點“辱沒了當世武學大宗匠的身份”的。
最近電視劇裏,把桃花島上的啞仆改為受黃藥師救濟的殘疾人,這很為觀眾詬病。對此編劇的回應是,他以為這樣更能體現黃老邪“做善事而勇居惡名的偏激幼稚的性格”。我覺得說得很是,隻是如果把“勇”改成“樂”字,也許更準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