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領頭犬巴克(1 / 3)

在劫難逃

巴克不曾讀過報紙,它不知道人們需要高大強壯能夠在北方的嚴寒和冰雪中工作的狗。人們在育空河發現了金礦,因此對加利福尼亞的每一條大狗來說都在劫難逃。

在陽光明媚的桑塔·克拉拉山穀中,巴克的家就在米勒先生的大房子裏。房子的周圍是開闊的莊園和種滿了果樹的田野。一條小河從附近流過。這樣一個遼闊的地方,是狗的樂園。諸如看門狗和牧羊犬,但它們是無足輕重的。真正的狗的首領是巴克;它生於斯長於斯,這兒簡直就是它的天下。它4歲,體重60千克。它同米勒先生的兒子一起遊泳,也陪著他的女兒們一起去散步,有時它還會給米勒先生的孫兒們當馬騎。冬天到了,它就偎著爐火蹲坐在米勒先生的腳邊。

然而到了1897年,巴克不知道這一年人們都帶著狗蜂擁到加拿大西北部尋找金礦。它更不知道,米勒先生的一個園丁曼紐埃勒需要他養活他的一大家子。有一天,米勒先生出去了,曼紐埃勒帶著巴克離開了莊園。對於巴克來說,它還以為這隻是傍晚的散步。沒有人看到他們,隻有一個人看見他們到了火車站。這個人同曼紐埃勒說了什麼,然後塞給他一些錢,隨後他將一條繩子係到巴克的脖子上。巴克咆哮起來,卻吃驚地發現脖子上的繩索勒得緊緊的。它跳起來直撲向那個人。那人一把抓住了巴克,被仰麵朝天摔在地上,舌頭也被拽了出來。於是兩個人輕而易舉地把它送上了火車。

當巴克醒過來的時候,火車仍然在開。那人坐在那兒注視著它,然而巴克卻更加迅疾,狠狠地咬住了那人的手。但脖子上的繩索又一次勒住了它,巴克不得不鬆了口。

那天晚上,那個人把巴克帶到舊金山一間酒吧的後屋裏。

他們解開巴克的繩索然後把它推進一隻木箱。它在酒吧的後屋裏的那個木箱中過了一夜。它的脖子仍然因為繩子勒過而疼痛不已,這些陌生人他們想讓它做什麼呢?米勒先生又在哪裏呢?

第二天巴克被關在木箱裏運到火車站。

送上了北去的列車。火車向北開了兩天兩夜。

在西雅圖,四個人把巴克抬進一座小小的但卻有高高院牆的莊園裏。一個身著舊紅外套的肥胖男人等在那裏。巴克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它跳著,咬著木箱的邊緣。那胖子微微一笑,拿來一把斧子和一根木棍。

“你打算現在就把它放出來嗎?”其中一人問道。

“當然。”胖子說。他開始用斧子劈開木箱。另外四個人爬到院牆上去,從安全的地方觀望著。

當那個胖子用斧頭劈開木箱時巴克在邊緣處跳著,咆哮著,撕咬著,用牙齒扯著碎木片。一會兒,就有一個洞,大到足可以讓巴克鑽出來。

“現在,過來,你這急紅了眼的。”那胖子說著扔下斧頭,右手抄起木棍。

巴克60千克的憤怒之軀撲向那人,它大張著嘴準備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就在它的牙齒剛剛碰到皮膚的時候,那人用棍子給了它一下,巴克摔倒在地。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用棍子打它,它不知所措。它站起來,再次猛撲過去,木棍再次擊中了它使它癱倒在地。它撲了10次,木棍就打它10次。它慢慢地站起來,現在它僅能勉強站住。鮮血從它的口鼻和耳朵中湧出來。然後那人走上前又打了它,狠狠地擊中了它的鼻子。劇痛襲來,巴克再一次撲向那人,但它又被打倒在地。最後一次它撲上去,而這一次,當那人把它打倒時,巴克再也沒有動彈一下。

“他可知道如何把狗治得服服帖帖的。”牆上的一個人說。然後這四個人跳下來,回車站去了。

“它的名字叫巴克。”那胖子自言自語道,讀著寫在木箱上的字母。“咳,巴克,我的孩子,”他用友好的語氣說道:“我們有過小小的爭鬥,現在我想我們最好停戰。做一隻好狗,我們會成為朋友的。但是你若使壞,我就不得不用棍子對付你了,明白嗎?”

他一邊說,一邊撫摸著巴克的頭。雖然巴克憤恨難平,它卻沒有再反抗。當那人給它拿來水和肉時,巴克喝了水。又從那人的手上一片又一片地吃著肉。

巴克挨了打(他現在知道怎麼回事了),但它並未就此垮掉。它知道那個拿棍子的男人比它強大。每一天它都看見許多狗被送進來,每條狗都被那胖子痛打過。巴克明白它雖然不必成為那人的朋友,卻必須服從他。

人們來找胖子看狗。有時他們付了錢牽走一隻或更多的狗。一天一個黑矮的人來了,他是政府的信使。他叫佩羅,他看見了巴克。

“那可是條好狗!”他叫道:“你賣多少錢?”

“300美元。這是個好價錢。”那胖子說。

佩羅笑了,他知道這價錢合適。他是狗的行家裏手,他明白巴克是一條優秀的狗。“千裏挑一”,佩羅心裏說。

巴克看見那胖子收了錢,並且當它和另一條叫科莉的狗被佩羅帶走時它對此已經不足為奇了。他把它們帶上船,那天不久巴克和科莉站在那兒看著越來越遠的海岸,這是它們最後一次看見溫暖的南方了。

佩羅把巴克和科莉帶到船尾,在那裏他們見到另一個人———弗朗索瓦。佩羅是法國與加拿大的混血兒,弗朗索瓦則有一半印第安人的血統,又黑又高。巴克很快就了解佩羅和費朗索瓦為人不錯,沉穩可靠。他們對於狗的習性可謂了如指掌。船上還有兩隻別的狗。其中有一隻大狗叫斯皮次,渾身雪白。它起初對巴克倒挺友好,時時衝它微笑致意。但吃第一頓飯時,它就企圖偷吃巴克的食物,而臉上居然微笑著。在巴克還來不及采取任何行動之前,弗朗索瓦就迅速給了斯皮次一下。巴克覺得這事處理得挺公道,它對弗朗索瓦有了一點兒好感。

另一隻狗戴夫並不友善。它喜歡獨自呆著。它除了吃就是睡,對一切都漠不關心。

有一天一切如常,但巴克留意到天氣漸漸地在變冷。一個早晨,船的馬達終於停止了,船上有一種令人興奮的氣氛。弗朗索瓦用繩子拴住狗,把它們帶出船艙。巴克一邁腳就陷進一種輕軟潔白的東西裏,它驚恐地跳了回去。這畢竟是它第一次接觸到雪。

棍棒與獠牙的法律

巴克在戴艾村海濱的第一天像是一場惡夢。那裏,人與狗都很凶殘。除了棍棒與獠牙的法律之外,他們不知道還有什麼法律。科莉沒注意走近一條無名的愛斯基摩狗,結果把臉從眼睛到下巴給咬開了一條傷口。

三四十條愛斯基摩狗跑到現場,圍著交戰雙方,不聲不響地圍成一圈。科莉衝向敵人,對方再次攻擊之後跳到一旁,並且用胸部擋住了它的下一次衝刺,使它摔了個筋鬥。這時,旁觀的愛斯基摩狗朝它圍攏來,它被埋在嗥叫著的一群狗的身子下麵,被撕成了碎片。

那天下午,佩羅又帶回兩條狗。那是兩條真正的愛斯基摩狗,名叫比利和喬。

比利溫厚,而喬脾氣壞,巴克友好地迎接它們,戴夫沒理它們,斯皮次試圖齜牙咧嘴嚇唬它們。比利搖搖尾巴,好像要贏得它們的愛,但喬眼光凶殘地不停地叫。

黃昏時,佩羅得到了另一條狗,一條愛斯基摩老狗。它體長而瘦削,一隻眼,目空一切,閃閃發光。它叫索爾雷克斯。

又有三條愛斯基摩狗加入了那一小隊,總數達到了九條。一刻鍾之後,它們被套上了挽具,沿著通往戴艾穀的小路急馳而去。

巴克對全隊幹活的賣力感到吃驚。就連戴夫和索爾雷克斯都很機靈和主動。大家似乎都喜歡拉雪橇。

戴夫在雪橇的正前方拉著,接著是巴克和索爾雷克斯。領頭的是斯皮次。沒到那天結束,巴克對自己的工作就已熟練了。

原始的爭霸野性

巴克身上有著很強的、爭奪霸權的原始野性。在雪道生活的嚴酷環境中,這種野性還在日漸強烈。

另一方麵,斯皮次卻不失時機地露出鋒芒,可能因為它憑直覺感到,巴克是個危險的競爭對手。它甚至想方設法欺負巴克,不斷地企圖挑起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殊死搏鬥。

巴克緊貼擋風的懸崖做了一個窩,既舒適又溫暖。有一次,它卻發現窩被人占了。一聲表示警告的低吼讓它明白了,入侵者是斯皮次。巴克一直避免和它的對手發生衝突,但這次太過分了。它身上的野性發作了,怒不可遏地撲到斯皮次身上。

斯皮次同樣躍躍欲試。它一邊兜來兜去找機會撲鬥,一邊暴怒而又急切地吼叫著。巴克和它一樣急切,而且和它一樣小心謹慎,因為巴克也在兜來兜去尋找有利戰機。可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這件事使它們爭當霸主的鬥爭一直延續下去,貫穿在日後漫長的旅途和勞作之中。

佩羅的一聲咒罵,一棍子重重打在骨頭架子上的聲音,還有一聲痛苦的尖叫,這一切都預示著一場大騷亂爆發了

突然之間,營地上出現許多鬼鬼祟祟、身披長毛的家夥———一群饑餓的愛斯基摩狗,足有百八十條。它們聞到營地的氣味後從某個印第安村落趕來了,趁巴克和斯皮次打架的時候溜進了營地,而且在那兩個人揮舞大棒衝進它們當中的時候,它們居然還張牙舞爪進行反撲,食物的氣味使它們發了狂。佩羅發現一個家夥把頭埋進了幹糧箱,他的棍子重重地落在一根根凸起的肋骨上,幹糧箱也被打翻在地上了。頃刻之間,二三十條餓得要死的畜牲便爭奪起麵包和鹹肉來,棍子打在它們身上也不在乎。在雨點般的棒打下,它們尖叫著,哀嚎著,然而卻照樣發瘋一般地搶食,直到最後一片碎屑被吞下去為止。

與此同時,受驚的拉橇狗也從各自的窩裏衝了出來,卻遭到入侵者的凶猛襲擊。巴克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狗,它們的骨頭好像都快要從皮裏穿出來了。它們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外麵裹著一層鬆鬆垮垮的髒皮,眼睛卻熠熠發光,獠牙上淌著口水。然而,饑餓的瘋狂使它們變得令人毛骨悚然,無法抵擋,根本頂不住它們的進攻,第一輪襲擊就把拉橇狗逼退到懸崖腳下。巴克遭到三條愛斯基摩狗的襲擊,轉眼工夫。它的頭和雙肩就被咬了幾個大口子。喧鬧聲令人膽寒。比利照例在哭叫;戴夫和索爾雷克斯勇敢地並肩作戰,鮮血從幾十處傷口中流淌下來;喬像瘋魔似的亂咬。一次,它咬住了一條愛斯基摩狗的前腿,喀嚓一聲就把腿骨給咬碎了。泡病號的派克撲到那條瘸狗身上,猛咬一口,再一撕,那條狗的脖子就斷了。巴克咬住了一個口吐白沫的敵人的喉嚨,當它的牙齒咬進敵人頸部血管的時候,鮮血濺了它一身。熱血的味道激得它愈加凶起來。它飛身撲向另一個敵人,同時它也感覺到牙齒咬進了自己的喉嚨。原來是斯皮次卑鄙無恥地從側麵襲擊了它。

佩羅和弗朗索瓦把他們自己的那部分營地清理好之後,便趕來援救他們的拉橇狗。饑餓的畜牲從他們麵前狂濤般退了下去,巴克脫了身。但隻有一會兒功夫,那兩個人不得不跑回去搶救幹糧,於是那群愛斯基摩狗就回過頭來襲擊拉橇狗。比利被嚇得勇敢起來,衝出野蠻的包圍圈,從冰上逃走了。派克和達布緊隨其後,其他拉橇狗也跟著跑了。當巴克收攏身體,準備跟在它們後麵跳出去的時候,從眼角上瞥見斯皮次向它撲來,顯然想把它撲倒。一旦倒在這群愛斯基摩狗腳下,那可就沒有希望了,然而,它頂住了斯皮次的凶猛撞擊,然後隨著大夥兒向湖上逃去。

後來,它們九條拉橇狗集合起來,躲進了森林。雖然擺脫了追擊,它們的處境仍舊很慘。它們個個身上都有四五處傷口,有幾條狗傷得還很重。達布的一條後腿受了重傷;在迪亞最後加入狗隊的愛斯基摩狗多麗,頸部被撕開一個大口子;喬丟掉一隻眼睛;好脾氣的比利一隻耳朵被撕咬得成了一條條碎片,一整夜都在哭叫。黎明時分,它們小心翼翼、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營地,發現搶匪們已經走了。那兩個人心情很不好,足足損失了一半給養,那群愛斯基摩狗連雪橇上的綁繩和篷布都嚼爛了。事實上,不管什麼東西,隻要和吃的東西稍微沾上一點邊,就沒能幸免。它們吃掉了佩羅的一雙鹿皮靴子和大截大截的皮韁繩,甚至把弗朗索瓦的鞭梢也吃掉了兩英尺。弗朗索瓦不再難過地盯著鞭子了,他查看起那些受傷的狗來。

“啊,我的朋友們,”他柔聲說道:“挨了這麼多咬,說不定你們會變成瘋狗,說不定全會瘋的,老天!你說呢,佩羅?”

信使半信半疑地搖了搖頭。離道森還有四百英裏路程,狗隊要是發生狂犬病他可受不了。費了兩個鍾頭的勁,他們才罵罵咧咧地把挽具收拾妥當,於是傷痛纏身的狗隊啟程了,掙紮著走上了到目前為止他們經曆過的、最艱難的旅程,因此也是到達道森之前最艱難的一段旅程。

三十英裏的水域根本沒有封凍,洶湧的河水不畏嚴寒,隻有河灣處和水流平緩的地方才結了冰。要花六個讓人精疲力竭的日子才能走完這可怕的三十英裏路程。之所以可怕,是因為每走一步,狗和人都得冒生命的危險。在前麵探路的佩羅十幾次踏破冰橋,多虧他帶在身邊的一根長杆,才保住性命,因為每當他掉進自己踩出的冰窟窿,那根杆子便橫架在冰上。但是寒潮來了,溫度計指到零下四十五度,所以每次掉進水裏之後,他為了活命就不得不點上一堆火,把衣服烤幹。

什麼都難不倒他。正是因為什麼都難不倒他,他才被選中給政府當信使。他冒著各種各樣的危險,堅定不移地把他那張枯瘦的小臉伸進嚴寒,起早摸黑地奮力趕路。他沿著彎彎曲曲的河岸,在河邊的冰上走著。冰在他腳下劈啪作響,往下陷落,所以他們不敢在冰上停留。有一次,雪橇拖著戴夫和巴克一起陷進了冰窟窿,到它們被拉上來的時候,都差不多凍僵了,而且險些被淹死。隻有升起火才能保住它們的命。它倆身上包著硬硬的一層冰,於是那兩個人讓它倆繞著火堆跑,直跑得冰塊化了為止。

巴克的腳不像愛斯基摩狗的腳那麼結實堅硬。自它的野狗祖先被穴居人和河居人馴化以來,已經有許多代了,它們的腳早就變得柔軟了。它整天在痛苦中一瘸一拐地走著,一到宿營地便死狗一般躺下了。雖然肚子餓了,它卻連動都不想動一下,弗朗索瓦隻好把它的那一份食物給它送過來。每天晚上吃過晚飯後,弗朗索瓦還為巴克揉半個小時的腳,並且用自己鹿皮靴靴筒給它做了四隻靴子。這下巴克好過多了。有一天早晨,弗朗索不忘給巴克穿靴子,巴克就躺在地上,搖著四隻腳要靴子,不給它穿它就賴著不動。這下連佩羅那張幹癟的臉上都綻出了一絲笑容。後來,它的腳越來越結實了,穿破的靴子便被扔掉了。

在貝利河口的一天早晨,大家正在套挽具,從無驚人之舉的多麗突然發起瘋來。

它先是發出一聲長長的、令人心碎的狼嗥,把所有的狗都嚇得聳起了毛發。大家這才知道她病了。接著它便朝巴克直撲過來。巴克從沒有見過狗發瘋,因此它也就不應該知道瘋狗的可怕,然而它卻意識到眼前的恐怖,驚慌地逃走了。它筆直朝遠處逃去,多麗緊追不舍、氣喘籲籲、口吐白沫,隻有一步之遙。巴克向島上的高地跑去,一頭鑽進那裏的樹叢,接著又衝下高地逃到島邊,然後越過一條滿是冰碴的小河溝,跑到另一座島上,跑過第三個島之後,又繞回到主河道旁,不顧一切地向對岸逃去。它雖然沒有回頭,但始終能聽到多麗在身後僅一步之遙的地方咆哮。弗朗索瓦在四百米外喊它,於是它又折了回來,仍然以一步之遙跑在多麗前麵。它痛苦地喘著粗氣,相信弗朗索瓦一定會救它一命。弗朗索瓦手拿斧子,擺好了架勢,巴克剛從他身邊閃過,他便手起斧落,砍在瘋子多麗的腦袋上。

巴克精疲力盡,拖著沉重的腳步靠到雪橇旁,急促地喘息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可是斯皮次的好機會。它撲到巴克身上,兩次把牙齒插進無力抵抗的仇人的身軀,再撕扯得皮開肉綻,連骨頭都露了出來。接著弗朗索瓦的鞭子就落了下來,巴克心滿意足地看著斯皮次挨打。這是狗隊裏誰也沒有挨過的、最狠的一頓鞭打。

“斯皮次整個兒一個惡魔,”佩羅說:“不定哪天它會把巴克咬死的。”

“巴克是雙料惡魔,”弗朗索瓦也來了一句:“我成天看著它,心裏有數。聽著:不定哪天,它會喪心病狂。到時候,它會把那個斯皮次咬得稀巴爛,再吐到雪地上。沒錯兒,我知道。”

從此以後,它倆便進入戰爭狀態。作為領頭狗,而且是公認的一隊之長,斯皮次感到他的至尊地位受到這條陌生的南方狗的威脅。

在塔基拿河口,飯後的一個晚上,它們發現了一隻雪兔,卻笨手笨腳地沒有撲到。刹那之間,狗隊吠叫著全體出動了。一百碼開外是西北警署的一個營地,那兒有五十條狗,全是愛斯基摩狗,它們也參加了追獵。兔子沿著河迅速奔逃,接著又拐上一條小溪,在結冰的小溪上不停地向前逃竄。兔子在雪地上跑得很輕鬆,而狗卻得花很大的力氣破雪前進。巴克率領著六十條狗組成的強大陣容,拐來拐去,可怎麼也追不上。

斯皮次仍然冷靜而工於心計。它離開狗群,在一處小溪轉彎的地方向前直插過去。巴克不懂這一招,當它沿著小溪轉過彎時,那隻幽靈般的雪兔照舊在它前麵飛躥。這時它看到另外一個個頭更大的幽靈從高聳的岸上飛身躍下,擋住了兔子的去路。那是斯皮次。兔子來不及調頭了,當它在半空中被雪白的牙齒咬碎脊梁骨的時候,發出一聲尖叫。

巴克沒有叫。它沒有收住腳步,反而加速向斯皮次衝去。它衝得太猛了,和斯皮次擦肩而過,卻沒能咬住對手的喉嚨。它倆在粉末狀的雪裏一連打了好幾個滾。斯皮次站了起來,就好像沒有被撞倒過似的,把巴克的肩膀撕開一個口子後,遠遠跳到一邊。當它向後撤步,把腳跟站得再穩一點時,再次狠狠地咬緊牙關,就像陷阱裏的鋼夾子一般,薄薄的嘴唇向上咧著、翻動著,發出咆哮聲。

巴克突然明白了。時候到了,這是決一死戰的時候。

當它倆兜著圈子,咆哮著,耳朵倒貼著頭皮,機警地尋找著戰機時,巴克感到這個場麵似曾相識。

斯皮次是個老練的鬥士。在防守住敵人的進攻之前,它絕不首先發動進攻。

巴克拚命去咬那條大白狗的脖子,但白費力氣。巴克瞅準好咬的部位下口,但它的犬牙咬向哪裏,就在哪裏遇到斯皮次的抵抗。犬牙撞擊著犬牙,嘴唇破了,流出鮮血,但巴克無法攻破敵人的防守。於是它大動肝火,旋風一般圍著斯皮次發動了一連串猛撲。它一次又一次朝那雪白的喉嚨下口,然而斯皮次每一次都逃脫了,還反咬它一口。接著,巴克便擺出一副撲向喉嚨的假象,卻突然縮回腦袋,繞到對方一側,用自己的肩膀去撞斯皮次的肩膀,想把對方撞翻。結果卻適得其反,每一次斯皮次都輕鬆地跳到一邊,而巴克的肩膀反被咬開一道口子。

斯皮次毫發未損,而巴克卻鮮血淋漓,氣喘籲籲。戰鬥漸漸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整個這段時間裏,那圈野狼一般的狗一直在靜靜地等待,無論它們兩個誰倒下去,它們都會把它消滅掉。當巴克變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斯皮次便開始出擊了,撲得巴克左右搖晃,腳跟不穩。有一次,巴克被撞翻了,圍成一圈的六十條狗一齊支起了身子,不過巴克幾乎沒等落地就站了起來,於是那群狗便重新臥下等待。

然而巴克具備一種能造就出的偉大的品質———想象力。它憑本能作戰,也能用頭腦作戰。它撲上去了,好像在耍它的老花招,繼續撞對方的肩膀,但在最後一刻,它競把頭一低,插進雪裏。它的牙咬住了斯皮次的左前腿。喀嚓一聲,骨頭碎了,於是那條白狗便用三條腿和它對陣。巴克三次試圖將對手撞倒,接著又故伎重演,把對手的右腿也咬斷了。盡管疼痛難忍,身處絕境,但斯皮次還是拚命地掙紮,想站起來。它看到那圈默不作聲的狗向它圍攏來,耷拉著舌頭,眼睛閃閃發光,銀白色的氣息飄然上升。這和它以前多次看到過的、圍向它的手下敗將的那些圈子很相像,不過這一次敗下陣來的卻是它自己。

它沒有希望了。巴克卻不為所動。它擺好姿勢準備作最後一撲。那個圈子越收越緊,連它身體兩側那些愛斯基摩狗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到了。它看得出,它們圍在斯皮次身後和兩側,半蹲著身子準備跳上來,眼睛牢牢地盯著它。時間似乎凝固了,所有的狗都好像變成了石頭,一動不動。隻有斯皮次一邊跌跌撞撞,一邊渾身戰栗,鬃毛倒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接著,巴克撲了上去,然後又跳開了。在它撲上去的時候,肩膀和肩膀終於正麵相撞了。在灑滿月光的雪地上,那個黑色的圈子聚成了一團,與此同時,斯皮次則從視野中消失了。巴克站在一邊,冷眼旁觀,這位得勝的勇士,這個爭得了霸權的原始野獸,完成了它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