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有沒有人聽,一年四季這戲棚子是不歇著的。
螣川城都下了大雪,這蟒山郡如今自然也不暖和,隻是未曾降雪,街麵上刮起颼颼冷風,行人皆是行色匆匆。
樊二勝夾起一塊臘肉,丟進嘴裏,灌下一盅烈酒,歎了口氣。
今年冬天這蟒山郡的客商行人,可比往常少了一半有餘。
究其原因,一是前些日子西昆侖起了戰事,許多體量一般的商號便停了商路,觀望一陣再做打算。
二就是那成國與秦氏商號的恩怨了。
成國以秦氏商號秘密收集情報,行間諜之事為由,將秦氏商號在成國的產業統統收歸了兵部。
最後雖然將人放了個七七八八,但財貨卻分文未吐。
老秦伯爵一怒之下便斷了與成國的通商來往,以秦氏商號在諸昭的影響力,繼續與大成通商的,也就剩下秦氏商號的幾家對頭罷了。
樊二勝搖搖頭,
嗬,
要說這成王也真是吃相太難看了,
和氣生財這般最最基礎的規矩都不守,自然沒幾家願意跟著他大成國玩的。
可你大成王不守規矩便罷了,
卻偏偏殃及了我這螣山郡的小蝦米。
賺不賺錢的是小,這有趣兒的客商行人本就不多,如今大成鬧了這麼一出,入得老頭子眼的客商更是寥寥無幾。
樓下的戲棚子在數九隆冬裏唱著斬妖台,這一折樊二勝倒是極愛的,聽到妙處,樊二勝也搖頭晃腦跟著輕輕哼著。
樊二勝才張口哼哼了幾句,卻聽得樓下一聲吆喝,
“幾位爺樓上請。”
…………
劉遙一行四人離了螣川,劉遙本欲順著來時的路,原路折返。
可到出了螣國才發覺,這從昭入朱再入螣川的路,太險峻了些。
來的時候自然是無妨,算上學宮裏的學子,修行最差的,也有八品之上,走個山路而已,算不得什麼。
如今劉遙卻隻能算個健壯的凡人老頭,好容易翻過了螣朱之間的延綿山脈,劉遙幾人隻好重做打算,準備由成國歸昭。
原因無他,隻是大成入昭一馬平川,劉遙便不用再拖著一把肉體凡胎再翻山越嶺了。
這一路上劉遙也曾嚐試著重新修煉,姚紅芝也從旁輔助。
從行氣到觀想,劉遙與從前一般,修行之時靈氣入體,經脈之間也有大量真氣奔湧,但一到了聚氣入體這一步,那真氣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劉遙的肉身似是成了篩子,氣海一絲一毫真氣都存不住。
幾番試驗過後,雖然還是聚不住真氣,但劉遙依舊是日日修行不輟。
四人就這麼走到了朱成邊境的蟒山郡,秦知遠隨著商隊通商成國之時,走過幾回這蟒山郡,不說是知根知底,也算是熟門熟路了。
便由秦知遠引著幾人在這蟒山郡中尋一落腳處,秦知遠兜兜轉轉,帶四人來到一家客棧之前。
秦知遠也有些唏噓,
上回來還是跟著成國秦氏商號的二掌櫃的熟悉商路,如今秦氏跟成國卻已撕破了麵皮。
“夥計!上二樓,好酒好菜伺候著。再開四間上房!要最好的。”
“好嘞!幾位爺樓上請!”
劉遙瞧著秦知遠一副人傻錢多的模樣,不由得一笑,開口打趣兒道:
“知遠,這逃婚出來的,銀錢可帶夠了?”
秦知遠嘿嘿一笑,一拍腰間千機囊,
“那是自然,咱秦家最不缺的便是這個!”
劉遙無奈搖頭,跟著那夥計上了樓。
劉遙打眼一瞧,這二樓卻是比一樓更奢華些,
方才瞧著,這客棧一樓更像是來往客商匆忙之間暫時停留的落腳點。
喝碗高碎,吃些幹糧。
再打聽打聽前邊路況,
便匆匆忙忙趕路去了。
一上了二樓便覺不同,首先是那桌椅繡墩的用料,比之樓下不知考究了多少。軟塌雅幾之間還隔出了幾個雅間。
一樓雖有幾爐炭火燒著,給來往的客人驅寒,但那炭火一聞便知不是甚好炭。
這二樓卻每一桌都備著一爐炭火,客人在哪一桌落座,便燃起哪一桌的炭火。
除了那桌下的銅爐子,桌上還擺著手爐。
且這二樓的炭火,燃起來一絲煤煙都不見,想必用的都是那銀骨炭。
劉遙入昭時日也不短了,可蠻寨以外的風土人情卻見識的不多。
如今見到朱成邊境一家小小的客棧都如此考究,劉遙不由得暗自稱奇。
四人跟著那夥計落了座,劉遙才瞧見,斜對麵角落裏那桌,正窩著一麵色紅潤的老者,此時正笑眯眯衝著自己舉杯。
“老哥哥,咱敬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