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1章 我樂嶺人物誌 (9)(3 / 3)

我趕緊爬到岸上。我向自己的胯間看看,見胯下長著的那個東西不見了,光光的。我好生奇怪,一時也弄不清是掉了,還是本來就沒長。心想既然這樣還怕蘇英看見嗎?我向已走遠的蘇英呼喊,叫她回來。她聽不見,還往前走,長長的黑發在身後飄動……夢做到這兒就醒了。許是夢裏蘇英的長發給我的印象深的緣故,我眼前一下子現出那天我摘下她軍帽所見之情狀,情緒一下子變壞了,內疚又像一把刀子在捅心窩。我睡不著了,長時間回想著發生了那樁難堪以後的事。分手時蘇英對我講了真情,說頭發脫落與那起中毒事件有關,見弄成這樣子,她不想活了,是那位為她治療的醫生安慰了她,對她說頭發還有可能長出來。蘇英仍然為自己“扮演了不光彩角色”而自責,不肯原諒自己,她說她相信這是報應:摘掉了一頂帽子卻又戴上了另一頂帽子。她匆匆向我告別,我沒有挽留她,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感到悲哀,心想:今後我們也許永遠不會見麵了。

火盆地——和張撰齊頭並進割麥時,張撰悄聲對我說等會兒休息有好戲看。我說演出隊有地頭演出麼?他說不是。我說那會有啥好戲看。他說別問,到時就知道了。我就不問,很快也就把這事忘了。休息時和解若愚坐在用麥捆遮起的陰涼裏說話,忽聽有人吆“決鬥了,決鬥了”。抬頭看,果見不遠處的麥茬地裏兩個赤膊漢子扭打在一起。一時看不清是誰,兩個人都發了狠勁兒,力圖將對方摔倒。管教不在近前,沒人進行製止。犯人中有好奇觀望的,也有給“決鬥者”鼓勁的,惟恐“戲”早早收場。正打得難分難解時,隻見二姑娘奔到近前,一臉的驚慌,用哀求的聲音向扭打在一起的人呼喊:別打了,別打了。

二姑娘的出場,使我一下子明白張撰所說有好戲看就是指的這個。自從二姑娘來到我樂嶺,他那女人樣的細皮嫩肉立刻引得眾多男人的青睞,為能占為己有展開了激烈的爭鬥。這已不成其秘密。眼下“決鬥”於麥茬地的兩個壯漢可謂是從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已形成龍爭虎鬥之勢。二姑娘透著哭聲的呼叫不僅起不到製止的作用,反倒給兩個爭風吃醋的人增添了無窮的動力。打鬥愈來愈慘烈,不知是哪一個將哪一個摔倒在地,兩人又在麥茬地上滾來滾去,脊背被麥茬紮得血肉模糊。二姑娘見狀放聲大哭起來,卻仍無濟於事,直到管教聞聲過來才製止了這場惡鬥。管教火冒三丈,張口宣布關兩人的小號,後似乎覺得麥收時節需要人手,又宣布改為每人多割兩壟麥以示懲罰。

中午在地頭吃飯時,兩“情敵”在眾目睽睽下將自己的“黃團長”掰下一塊給二姑娘,此情此景也著實讓人心動。張撰說得對,炎熱的火盆地確有好戲在出演。

解若愚、張克楠——將他倆並列在一起因為兩人一向是“針尖對麥芒”。這遭針尖對麥芒恰恰發生在打麥場上。還得先說說事件背景,這一陣收麥“拔白旗”兩不誤,白天割麥,脫粒,黑下開會學習批判。弄得人焦頭爛額,疲憊不堪,忙得連拉屎撒尿的工夫都沒有。這天我們班的任務是脫粒。這活兒,是人跟機器比速度,一環扣一環,一個蘿卜一個坑,誰也別想偷懶。這節骨眼管教們也都把眼瞪在頭頂上,抓著“懶漢”就嚴懲不貸。解若愚“出事”決不是偷懶磨洋工,這一點我清楚。他已連著拉了幾天肚子,體力很虛弱,累得實在頂不住了,就跑一趟廁所,休息與排泄兼顧,蹲在茅坑上抽口煙,喘口氣兒回去再幹。負責這台脫粒機的是張克楠,見老對頭解若愚一遍一遍跑廁所,就想借機整治他。這回他跟著進了廁所,見解若愚蹲在茅坑上,排泄不排泄看不見,卻正優哉遊哉地抽煙,就指責他有意磨洋工,還罵了句“懶驢上磨屎尿多”。解若愚很不高興,譏諷說咋賣木梳賣到茅坑裏來啦?別看張克楠平日總向管教打小報告,可要當麵喊他“賣木梳的”也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