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北隨行眾官員,見於樹奎如此舉動,也隻得紛紛效仿。這一來,不必說主人夫婦,就是旁觀者如黃一平等,也覺得大為感動,彼此心理、感情距離立馬拉近許多。
當然啦,於樹奎的舉動還不止於此。回到海北之後,他還指令本縣宣傳、黨史、檔案部門,深入挖掘、整理、總結了蘇老主席當年社教的事跡,組織撰寫了回憶文章,製作了電視、廣播專題片,印製了精美畫冊,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追思、紀念活動,就連廖誌國都覺得有些過分了,悄悄讓黃一平傳話給於樹奎:“心意已領,可以收手了。”
此是後話,容不贅敘。
如此一場葬禮下來,於黃一平來說,不亞於多讀了幾本書。
54
喪事處理完畢,蘇婧婧按計劃還將返回美國,繼續她的陪讀與問病之旅。其間,可能因為過於悲傷、忙碌的緣故,她本就虛弱的身體感覺更加乏力,且失眠嚴重、食欲不振,醫生建議短期休養些日子再動身。
其實,蘇婧婧原本也打算在國內留些日子,隻是現在有了一個更為充足的理由,正好借休養身體之名,順勢留了下來。
既然父親剛逝世,陽江老家那塊傷心之地,不呆也罷。於是,黃一平建議:“不如在陽城休息,既方便夫妻團聚,又可以有人照顧。”
蘇婧婧正有此意,說:“也好。那就選個環境清靜些的地方,條件倒不一定多麼好,住些時候我再去美國。”
黃一平問:“這個地方是選擇離城市遠些的郊區呢,還是在市區找個鬧中取靜處?本市郊區倒是有一家休閑農莊,條件很不錯。”
黃一平忽然想起,陽西境內有家休閑農莊,傍長江而建,風景特別優美,非常適宜休養。最近這一年,楊豔幾次利用星期天組織朋友聚會,約了廖誌國過去打網球、釣魚、吃飯,感覺不錯。
“當然要方便購物、就醫,還要不影響與朋友交流。你知道,婧姐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在美國本就寂寞夠了,回國了還住郊區休閑農莊豈不太過冷清。”蘇婧婧道。
蘇婧婧如此一說,黃一平心裏有數了。他知道,蘇婧婧到了陽城,市委公寓那種地方條件一般,陽城大酒店太吵,又不太適宜出入那些外商投資的星級賓館,看來還是得在政府主辦的賓館裏挑選。根據她提出的要求,黃一平悄悄在安靜優雅、閑人罕至的迎賓館,尋了一處偏僻小樓。那幢小樓,傍靠護城河,推開窗戶即是粼粼河水和大片綠地,背後還有一扇小門可以進出,關了前邊的大門即可自成一體,來往不必皆置於大門保安與電子探頭的監控之下。
蘇婧婧在陽城的休養,全部由黃一平安排與協調。那些日子,他把主要精力花在蘇婧婧身上,就連廖書記那裏都很少顧及。當然,這也是廖誌國本人的意思。
蘇婧婧在陽城的飲食起居,有迎賓館裏的指定服務員負責。需要吃點什麼特色的家常菜之類,賓館完全按照她的要求製作。於麗麗、楊豔兩位姐妹相約著來陪她聊天,有時三人也相攜逛街。醫療方麵,由第一人民醫院仲院長親自負責,測量血壓、送藥打針之類則由汪若虹來做。
蘇婧婧住下後,黃一平吩咐賓館方麵切勿大肆聲張,盡量縮小知情麵。開始幾天,蘇婧婧在陽城的休養還算按部就班,外邊知道的人少,打擾也少,每天的生活很有規律。可是,她本不是那種甘於寂寞之人,隨著幾次同於麗麗、楊豔外出逛街,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不久大家都知道她的行蹤了。這一來,馬上就像捅了馬蜂窩一般。
也難怪,廖誌國在陽城五年,做了四年市長、一年書記,前些時候剛剛擺平了最大的反對派“三劍客”,此時在陽城政界的威信、聲望正如日中天。更主要的是,三個多月之後,市、縣兩級皆要迎來五年一度的黨委換屆,人事格局將麵臨又一次重大組合。當此時節,該有多少人正如饑似渴地緊盯著廖誌國,千方百計尋找機會接近。本來哩,這次蘇老主席的逝世,對那些人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按照中國社會的傳統理念與風俗,遇到這種喪葬大事,一般人家都會借機大操大辦,而作為主人不論地位多高、官職多大,來者皆客,客人為大,斷不應伸手打人笑臉。因此,很多人準備了豐厚禮金,打算借人情往來的名義,完成一次感情上的鋪墊。沒想到,廖誌國夫婦這次做得很決絕,說不收就堅決不收,有些人想悄悄行事或強行丟下,結果連機會都沒有找到。因此,不少人從陽江回來後,一直很鬱悶,也很苦惱,不知如何才能補了這一課。
蘇婧婧突然現身陽城,並且就住在偏僻安靜的迎賓館後側小樓,又打的是養病休息旗號,故而一下子讓那些失望者複又大喜過望。
說也奇怪,官場上人對某些事物嗅覺特別靈敏。大概也就是蘇婧婧住下的兩三天之後吧,那幢原本清靜的小樓突然熱鬧、忙碌起來。
陽城政界的那些官員,就像預先約定好了一般,雖然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卻又絕少發生撞車現象。前來拜訪蘇婧婧的官員,基本都是前些時到蘇老主席靈前祭拜過的人,官位較高者如市長秦眾、政協主席丁鬆、副書記苗長林等,其餘多數是機關各個委、辦、局、院、行、社的領導,也有知名企業的負責人。下邊縣(市)、區各級官員更是林林總總,尤其海北幾乎囊括了科、鎮級以上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