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聚首之後,蘇婧婧去了美國,廖誌國離開酒店搬到市委大院,一切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哩,隻有黃一平知道,廖誌國隔三差五還會在陽城大酒店的專用套間小憩,接受一下於大美女的貼身服務。或者在酒店網球場上同楊豔切磋技藝,過後再到房間溫習一下英語之類。不過,因為此前有過蘇婧婧組織的那次“姐妹會”,旁人有閑話也說不出口了。而且,於麗麗在陽城大酒店還公開宣稱,她是接受了蘇姐的委托,負責看管廖誌國的私生活,監督他少喝酒、少抽煙,同時也順帶把守蘇姐的後院。那個楊豔更有意思,其丈夫,也就是陽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博士,從西部支邊回來後馬上被提為院長助理兼辦公室主任,在醫院裏開始打官腔、邁方步,每天在外邊應酬得醉眼朦朧,早已顧不上妻子陪人打球之類。據說,他還經常關照妻子,有空時應當多陪廖書記活動活動,讓領導輕鬆愉快一下。
看著三姐妹在靈堂前親密無間的情景,廖誌國疲憊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甚至還朝旁邊的黃一平做了個鬼臉。
花絮之二,設靈首日中午,黃一平正陪同廖誌國、蘇婧婧送走一批來客,準備出去吃飯,不期然又來一位官員模樣的中年漢子,咕咚一聲跪倒靈前,咚咚咚就是一串響頭,然後竟孩子般輕聲啼哭著呼喚幹爹。黃一平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即使當家女主人蘇婧婧,鬧了半天也不知這個幹弟弟姓甚名誰,從何而來,由何而哭。廖誌國則雙手抱拳,既不下跪或鞠躬還禮,也不上前勸慰,隻是遠遠冷眼看著此人表演。如此持續了好半天,廖誌國才低聲喝道:“還嫌丟人不夠,跑到這裏現眼!好啦,不要再哭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而且已經同馮市長說了,還回原來的工作崗位。起來吧!”
那人一聽,果然馬上不哭,起身抹抹眼淚,本來還想再說幾句什麼,一看氣氛不對,訕訕退了。
看著來人走出大門了,廖誌國才提醒蘇婧婧:“怎麼就忘記了?這人不是當年和我一起在鄉裏搞農技的小李,後來看我做了你們家女婿,他就死皮賴臉要認你爸做幹兒子。早些年還來看老頭子,後來老頭子喪失記憶他就不來了。這人現在是陽江農業技校的副校長,前些時候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女方丈夫抓了現行,市裏正在讓他停職檢查,本來準備撤職。”
“哦,有點印象了。這人是個勢利鬼,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出這種事了,你還幫他在馮市長麵前講話,吃飽了撐的呀!”蘇婧婧責備道。
“不是我主動講話。那天,馮開嶺來看病危的老頭子,問我是否認識這個人,我隻是順便說了當年的曆史。其實,我當時就聽出來了,一定是他也找過馮開嶺,而後者也準備網開一麵,才借了我和老頭子的名義。”廖誌國解釋。
花絮之三:也是設靈哀悼的當日,時在深夜,呼啦啦開進三輛大巴車,車身四周披掛素幛、綴滿白花,喇叭裏鳴放著低沉的哀樂。黃一平一看是海北牌照,心裏有數了。果然,車停穩當,於樹奎帶領縣裏四套班子成員、機關部門以及鄉鎮負責人,大概將近百人的樣子,一律素色裝扮,預先佩戴了黑紗、白花,麵色莊嚴、腳步沉重,依次列隊向靈堂走來。車上抬下來十幾隻花圈花籃,上邊寫的全是“蘇老隊長千古”、“蘇老隊長永垂不朽”之類。顯然,這種稱呼不是衝著蘇老主席生前政協的職務,也不是奔著死者女婿廖誌國的麵子,而是當年老人在海北的社教工作隊長經曆——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蘇老被省裏派往海北搞社教,前後雖隻一年左右,卻因為作風踏實、為人正派、處事公道在當地官場與民間留下極佳口碑。挖掘出這一史實且拉上這條線者,乃是秘書黃一平。前海北縣長喬維民正是循著此線索踏入廖府,受到蘇婧婧的熱情接待,及至得到廖書記恩寵。
本來,蘇老主席的喪儀屬於官方主辦,來者又大多是政界人士,像於樹奎這類官員吊唁時,列隊鞠躬就可以了,廖誌國夫婦作為親屬也隻要鞠躬回禮。可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走在隊前的於樹奎邁著徐緩、沉重的步伐,滿臉悲戚走進靈堂,先與廖誌國、蘇婧婧握手慰問,然後就帶頭跪倒靈前,咚咚咚行了叩拜大禮。站在一旁的廖誌國夫婦,愣怔片刻不知所措,後在親友提醒下欲行跪拜還禮,卻被於樹奎一把攔住,說:“我們代表海北晚輩,向曾經有恩於海北人民的前輩行禮,你們就不必多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