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了半天的門，許正才一臉陰森地從房裏出來開門，看到是李嬌苗母子，正欲罵人的嘴又閉上了。
“許叔，我把炘兒帶過來了。”李嬌苗滿臉笑容，還把顏炘拉到了跟前。
許正看了看顏炘，隨後示意李嬌苗母子進裏麵坐。
“許叔，我們家炘兒雖然不如其他家小孩聰明，但我敢肯定，他會認認真真地跟您學東西的，您呢，也不要在意，有什麼做得不對的，該訓就訓......”李嬌苗還沒坐下，嘴就停不下來。
“行了行了！廢話別說那麼多！我能教多少我教多少，他能學多少學多少，認不認真誰也不知道！”許正話語間充滿了不耐煩。
“話是這麼一個理，這不以後得讓您老人家費心了嘛。”李嬌苗不好意思地笑道。
“放心，訓是肯定會訓的，但打是不會打的，我可不像你家男人，打自家小孩像不是親生的一樣。”
“您老真是愛說笑！”
兩人進行著一些稀疏平常的客套話，顏炘則從頭到尾保持著沉默，他倒不覺得緊張，甚至覺得他們的對話好無聊。時間也過得挺快，不知不覺，已至晌午，李嬌苗也該回去打理家裏的雜務。離開之時，她再三叮囑顏炘一定要聽許正的話，認認真真地學，顏炘一直不斷地點頭，有那麼一瞬間想堵上自己的耳朵。
之後，望著李嬌苗的背影漸漸消失，顏炘倒有些不自在了。
“想啥？進來幹活。”許正在身後喊道。
娘的囑咐可不能不聽，他趕緊進院子裏幫忙。
“今年......十五了吧？”
一開始，許正一言不發，手上的活也沒停下過，他也知道顏炘方來，沒啥經驗，就隻讓他幫拿拿工具，或者扶一下木料。反倒是顏炘，見他一直不賜教木工的本事，閑著無聊，自發地去幫許正把倉裏的木料搬出來，然後又把做好的比較輕的凳子、椅子什麼的給搬進去，這倒令許正不得不多看了這孩子幾眼。
然後他就問了顏炘這麼一句話。
“嗯，下個月滿十五。”顏炘回答。
“你這小身子板倒是有力氣。”
“和爹下地多了，還行吧。”
許正想起顏炘的爹，眼裏閃過些不屑。
“你覺得，下地和木工，哪個更好？”許正平靜地問道。
“唔......”顏炘陷入了沉思，他無法做選擇，下地有飯吃，木工長本事，兩個都各有優點。
“我爹我娘說......”
“不要總你爹你娘的，十五歲的孩子了，該有自己的選擇！”許正的臉色變得很嚴肅，顏炘第一次感覺許正有些可怕。
可他真的不知怎麼選擇，因為在他的內心，這兩個似乎都不是他心意所在。
“下地吧......”顏炘望著許正小心翼翼地回答，“下地能有飯吃。”
“意思說我現在餓著了？”許正眉毛一皺。
“您讓我選，我選了，現在您又有意見。”顏炘不知怎麼的，突然膽子一肥，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許正默不作聲，顏炘說得不無道理，在這裏，他們這一代的孩子，心中所謂的那些個夢想，無非就是飯桌上那碗香氣撲鼻的米飯，與田間飛舞的蜻蜓和蝴蝶。
他們怎會知道，翻過圍著他們的這幾座高山，遠方還有更雄偉的高巒。
他低下頭，繼續手中的活，而顏炘卻感覺到許正沉默的那幾秒意義非同，他一定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但他所擁有的時間隻有那麼幾秒，所以他隻能保持沉默。
這堂幾乎算不上是教學的木工課在晚陽沉入大山之間的那一刻同時結束，聽到了來自李嬌苗的呼喚，顏炘禮貌地給許正行了個道別禮，而許正也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告別師父，回到娘溫暖的身邊，再回到溫暖的家，吃一口溫暖的飯，洗一個溫暖的澡，最後躺在溫暖的床上，顏炘在那一刻明白了，這將是他未來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