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畢竟手中有米,心中還是不慌,趕走了宇文化及之後,他又將矛頭對準了洛陽城內的王世充,假以時日,王世聰的隊伍必將潰散,因為洛陽城裏已經無米下鍋了。

在這個時候,李密的親信邴元真提出了一個“天才”計劃:以洛口倉的大米換洛陽城內的綢緞。

大米換綢緞?聽起來挺合算!

李密開始並不同意,可是架不住邴元真不斷遊說,他還是同意了,畢竟洛口倉的大米有的是,換點綢緞未嚐不可。

實際上,這是一個餿的不能再餿的主意,大米是戰爭時期的必需品,而綢緞不是,人可以不穿衣服,但不能不吃飯。

顯然這個換貨計劃對於王世充有利,那麼身為李密的親信,邴元真為什麼會同意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可以拿回扣!

經過“大米換綢緞”,王世充的士兵吃飽了飯,從此開小差投奔李密的情況基本絕跡,這時李密才明白過來,叫停了“大米換綢緞”。

此時的李密如果選擇持久戰,還是會將王世充消滅殆盡,因為畢竟他的米有的是,而王世充的米吃一粒少一粒。

虛假的敵我對比蒙蔽了李密的頭腦,他拒絕了魏征等人的建議,選擇了與王世充決戰。

在決戰的那一天,李密的隊伍再次掉了鏈子,起義軍的業餘本性暴露無遺,本來李密準備趁王世充大軍渡河到一半時發起攻擊,兵法上這叫“半渡擊之”。

然而,在這個關鍵時刻,李密派出的探馬居然脫離了崗位,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王世充大軍渡河。等脫崗的探馬向李密報告時,王世充大軍的刀鋒已經逼上了李密的大營。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原本李密還有機會與王世充決戰到底,沒想到王世充耍了一個小花招。

他居然找了一個跟李密長的非常相似的人!

就在李密大軍與王世充大軍殺的難解難分時,王世充將李密的“模仿秀”押上了高台,向還在抵抗的李密士兵高喊:“看,抓到李密了!”

王,被擒了。

兵,敗如山倒!

李密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此時縱然他還想收拾心情進而收拾殘局,然而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往何處去?

李密首選投奔鎮守黎陽的徐世勣,手下人搖搖頭,你忘了你的手下曾經在徐世勣的脖子上砍了一刀?

黎陽去不了了,還是去長安找“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李淵吧,畢竟以前還通過信,再說,我手裏還有一批依然聽命於我的城池呢!

去長安的路上,假象還在持續,夢想還在延續,李淵派出迎接李密的使者絡繹不絕,這個剛走,那個又來。

這是重視的表現啊!

在李密的心中,他自比比東漢的竇融不差,以他所帶入長安的近兩萬人,再加上手中那些城池,在李淵的朝廷裏做一個宰相級的高官是不過分的!

理想是什麼?理想是你得不到卻又想要的東西!

現實是什麼?現實是你已經得到了,卻不想要的東西!

進入長安,李密知道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差距,他的理想是宰相級的高官,然而李淵卻隻委任他為光祿卿。

光祿卿,從三品,副部級,主管宮廷膳食!

理想是位居宰相之位,管理國家大事,現實是位居光祿卿位,主管宮廷膳食。

理想與現實的差距,如同瀑布,一落千丈!

兩個月後,不甘心做李淵皇家飯店大堂經理的李密選擇了出走,出走的理由是替李淵前往山東招降舊部!

李淵是睿智的,也是狡猾的,他明知道李密是想出走,卻裝著一無所知,然而暗地裏他已經為李密安排了一條路——死路!

李淵先是命令李密將所屬部眾一分為二,一半帶走,一半留下,留下的這半其實就是走了那一半的抵押。

被留下當抵押的人知道李密將一去不返,他們不甘心,於是便有人給李淵上書:把李密追回來吧,他要跑!

李淵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下詔讓李密一個人返回,而此時李密率眾已經走到了稠桑(河南靈寶市)。

皇帝召回,而且隻召李密一個人,這個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呢?

藥名隻有一個:凶多吉少。

李淵的詭異詔書逼反了李密,不敢回長安的李密隨即舉起了反唐的大旗,他要召集舊部,重新與李淵爭奪天下。

一切都晚了,盡管李密“聲東擊西”,宣稱前往洛陽,卻掉頭前往襄城郡(河南汝州),然而他的意圖已經被唐軍猜中,在他必經之路上,唐軍已經紮好了口袋。

穿過三門峽,翻過熊耳山,李密以為就此逃出李淵的手掌心,走上陽光大路。

陽光大路是別人的,不是李密的,他的路分明寫著兩個字:不歸!

熊耳山下,李密“如約”走進了唐軍的口袋,隊伍被攔腰斬斷,首尾不能呼應,魏公李密就此隕落於亂軍之中。

在他死後,他成為別人的投名狀,他命赴黃泉,而別人卻加官進爵。

這一年,李密僅僅37歲。

他給世間留下了兩個成語,一個關於勤學,一個關於罪惡。

關於勤學的是“負薪掛角”,關於罪惡的是“罄竹難書”,後者無償贈送給了隋煬帝楊廣。

《舊唐書》裏,《李密列傳》獨立成篇,而同樣曾經與李唐王朝爭奪過天下的王世充和竇建德卻擠在一篇裏,兩人擠一個房間,而李密則是單間。

《舊唐書》讚曰:烏陽既升,爝火不息。狂哉李密,始亂終逆。

李密一輩子活了兩字:亂、逆。

時代,勝者為王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