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郵遞員的侯小燕卻忽然有些悵惘,在她這麼多年的夢想終於實現的時候,竟沒有預想中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甚至門口連個看熱鬧的村人都沒有。
這份意料之外的清冷讓侯小燕有些沮喪,她落寞地把錄取通知書拿出來反複摩挲,考究的封皮上那燙金的學校名稱,讓她的心又一次被鼓脹的喜悅充盈起來。
傍晚時分,太陽卷著最後一縷金光落山的時候,萬秀芬疲憊地收工回來,進了家門。
她從侯小燕激動的表情上捕捉到了渴盼的信息,當她看到那裝幀精美的通知書的時候,她鼻子一抽,哭了。
“你爸知道了不?”萬秀芬擦著眼淚問道。
“我爸……應該不知道……”侯小燕遲疑地說。
“那好,跟媽走,快,去告訴你爸……”萬秀芬說著就急急忙忙進了屋,挎上個竹籃子,往裏擱了兩個饅頭和一遝紙錢。
侯小燕順從地跟著母親,往村東頭的自留地走去。
侯家的自留地上長著英氣勃發的玉米苗。玉米苗叢中,臥著一座半新不舊的墳。
萬秀芬走到墳前,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文才啊,咱小燕考上了,總算要熬出頭了,你放心吧,文才……”
侯文才三年前在建築隊打工的時候,不幸死於工傷。更為不幸的是,他前腳從腳手架上掉下來,包工頭後腳就犯了心髒病,倆人一前一後地喪了命。工程剛開始沒多久,包工頭連工人工資都是自己墊付的,他這一死,侯文才的賠償款也打了水漂。侯小燕至今還記得那天下午的場景,那也是個熱的讓人心慌的夏天,她攙著快要哭死過去的母親,弟弟侯大寶抱著父親的遺像,幾個本家叔叔抬著棺材,頂著烈日往自留地走去。
走在送葬的隊伍裏,侯小燕哭的咬破了嘴唇,她隻覺得往前邁一步,肩膀就沉一分。明晃晃的日頭下,她卻心裏冰涼。一個聲音告訴她,爸沒了,家裏隻能靠自己了。
但她沒有輟學,輟學的反倒是弟弟侯大寶。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侯大寶從小就厭惡讀書,成績也是差的純粹而徹底,用他的話就是,“看書寫字簡直比死還難受。”而對於侯小燕來說,隻要能念書,就比吃蜜都甜。萬秀芬總不能讓兒子花著錢一遍遍的受死,便下了下狠心,讓兒子輟了學,咬緊牙關供侯小燕一個人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