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一直喜歡強調“精神層次”,並認為純文學就是對精神層次進行層層描述,而張承誌、張煒等也一度以精神立場的堅守者著稱,你認為在這個多元化閱讀、多元化寫作的背景下,純文學真的可以以一種“遺世獨立”的姿態存在嗎?
答:當然可以啦,純文學已經在西方存在幾千年了嘛。不能因為我們先前沒有,就說人家有的東西也要滅亡,文學界最好明智一點嘛。純文學在我們這裏剛剛起步,勢頭不錯,為什麼要悲觀呢?現在該悲觀的是日本這樣的國家,他們看不到一點希望。還有美國,創作上也差得很。不過他們都有很厲害的讀者。我強調的精神層次是一個事實,它存在於先輩文學家的作品裏,要追求精神獨立就要探討這個問題。這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的,是巨大的研究對象。
問:我聽到過馬悅然列舉他所喜歡的中國作家,其中就有你,而你的作品也是被翻譯到西方國家最多的中國作家之一。我個人認為這與你作品注重哲學色彩有關,因為西方人一貫比較習慣哲思。你的看法呢?據說能被馬悅然看上的華文作家,有望角逐諾貝爾,你有這樣的願望嗎?
答:你是對的,我們這裏的確遠離哲學。不過我是通過藝術創造本身來做到這一點的。任何純文學,都與哲學具有同樣境界吧,應該是這樣。國內太注重諾貝爾了,那不過是一個文學獎,據我所知,別國的文學界並不像我們這樣關心。我最看重的是我一九八六年得的一個“北大青年藝術節創作一等獎”。那個年代,得這種獎,真不簡單。後來我還得過一個民間“時就文學獎”,印象深刻。官方的沒有得過。
問:你一直被認為是先鋒作家,不僅是思想上的先鋒,還是形式上的先鋒,最近你的新作《五香街》因為大膽揭露了中國各層次的“性心理”而被炒得沸沸揚揚,可以談談它的真實意旨嗎?它是否代表了你接下來的創作方向?
答:《五香街》並不是剛寫的新作,隻不過是第一次全文出版。作品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呢?不就是存在於各種層次讀者的理解之中嗎?最深的層次當然最接近寫作者的自我。我很高興沸沸揚揚,有議論,有爭論,就會向深入發展。我的所有作品都是一個方向,但方法確實有不同。這一篇的不同要大一點,大概因為我那時還年輕,寫得特別快吧。它不像後來的作品那樣老謀深算,極度複雜,而是比較單純,有衝力。青春不再,但我現階段的作品還處於上升期,我屬於少數耐力極好的類型。
問:最後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從長沙移居北京,是出於創作需要嗎?不少人認為搞文化必須到北京。
答:我移居北京是因為在長沙活不下去了。我已經有十幾年飽受潮濕過敏疾病的折磨。過去因為錢太少,隻好在那邊挨一天算一天。現在借了點錢,才勉強湊起買了這個房。對於我來說,哪裏都可以搞文學。搬家之後,身體好多了,寫得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