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廠家營銷老總說:“啥叫臭?——膻。老板請我們來不就是吃羊肉的嘛,哪有不膻的。”
蒙古包裏,大家都在大碗地喝羊雜湯,大口地吃手抓羊肉;蒙古包外,隻有韋之華一個人吃為他專做的沒有油隻放鹽的水煮白菜……
我也不習慣吃手抓羊肉,半生不熟怎麼嚼也嚼不爛。雲布龍一邊香噴噴地大口吃著一邊關心著大家:“怎麼樣?我們草原上的肥羊——真正的綠色食品啊!”
雲布龍用那雙油漬漬的大手割了一大塊羊肉放進我的碗裏,我說著“好吃好吃”,就把那大塊羊肉塞進嘴裏,嚼不爛就囫圇地吞。然後與雲布龍咣咣碰杯,雲布龍老板吃得滿麵紅光,連連說:“老邰,你是我們蒙古人最真誠的朋友。”
從草原回呼市的路上。雲布龍老板對身旁的韋之華說:“明天上午第一時間來店裏簽訂合同吧,不過我不可能一次性進太多的貨。”
韋之華神氣十足說:“那我要好好考慮考慮。”
韋之華有個堅持了數年的愛好,就是每天的第一時間一定要去所在地郵政局蓋一個郵戳,風雨不誤。這正好給我提供了機會,這天恰好是星期天,郵政局人多,等韋之華誌得意滿地趕來之時,雲布龍老板的小家電要貨計劃已經全部給了我,我出門他進門,我們又一次狹路相逢四目相對。我把手上剛剛拿到的50萬元銀行彙票朝韋之華晃了晃:“你來晚了,韋總!”
韋之華氣急敗壞地找雲布龍老板吵:“我們這麼大廠你不做,非跟那個姓邰的騙子做,那是我炒掉的馬仔。”
雲布龍兩手一攤:“我等了你一上午!都怪你太牛B!人家邰勇夫是個老實人,也是你同事,你升了官兒就把人家趕走還罵人家是騙子。做人不地道,我也不敢跟你做,算了算了以後找機會吧。”
接下來的包頭、銀川、蘭州一路順風,然後遠征新疆烏魯木齊,一下火車,就在火車站附近的商貿城找到了客戶。這家客戶的楊老板,小個,一雙聰慧的眼睛,說話辦事特果斷。我怎麼看怎麼麵熟,但一時想不起來,還是楊老板首先認出了我,說:“老邰,咱們過去在順德同一個廠啊!”
我終於記起來了,這怎麼會呢?這怎麼可能呢?這位楊老板就是當年我在成功廠時住同一間宿舍,廠裏給他發了100萬元的貨,他便一去不歸的那個推銷員楊建初。他現在發達了,成了新疆有名的家電批發商,給自己的光棍老爸娶了個18歲年輕漂亮的俄羅斯小姐做太太。他跟我敲定了買賣,然後親自駕車帶我去天山遊玩。路上,他說:“我願意跟你做,換個人來我理都不理,因為你這個人我了解——真誠、負責!”
在哈爾濱火車站附近的一家沒有星的酒店。我意外地與我的前老板——侯老板邂逅相遇。他正在與總台大嫂砍房價,爭得麵紅耳赤。總台大嫂最後發了脾氣:“再便宜就不要錢了,不要錢給住的地方你去好了”
侯老板信以為真,收起行李:“哪啊?”
“——收容所!”
曾以“精品一族”著稱於世的梅花電器老板現在變得惶惶不可終日。一個人拎著包東奔西跑像個賊似的四處查訪,唯恐他崇尚備至的能夠變泥巴為鑽石的“方士”、“神匠”——許大師做他的手腳。許大師推行大廠模式後,老員工全走了,麵對一片陌生的新麵孔,侯老板倍感孤獨,過去跟隨他共同奮鬥的老推銷員都成了他強勁的對手,就連智商低下經常要麵臨被炒魷魚險境的我出來推銷,都是首先找梅花的老客戶……梅花廠銷售形勢直線下滑,營銷部改革後的第二任“博士”總經理幹了不到3個月,給侯老板留下了一套更豐富的監控、整治推銷員的革命經驗又被炒了。許大師現在親自抓銷售,每天從在大廠廢棄物中拾得的複印件上引經據典,全盤照搬。在全國設立了30多個辦事處,業務員猛增到200人,是原來的10倍,龐大的銷售費用已經把侯老板壓得屁滾尿流,任怎麼樣玩命喝靚湯、口嚼西洋參、請氣功大師在地球那一側發功發得咯血不止都無濟於事。老板雄風不在,小姘二奶一個接一個地被辭退,桑拿、夜總會再也無心光顧……此後不久,我從梅花電器集團大門口經過時,悲哀地發現:昔日鮮花盛開的花壇一片枯萎,空蕩蕩的廠房裏雜草叢生,鼠蛇穿梭,一群麻雀嘰嘰喳喳,戲語著昨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