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下一個城市。我買了兩張當天飛往內蒙古錫林浩特的機票,那是民航最古老的機型,就像一隻小蜻蜓。我們乘坐的“小蜻蜓”在中秋節的傍晚降落在錫林浩特機場,好一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風光,我們終於見到了萬裏晴空。晚上,蒙古族商人駕車陪我們到草原上的蒙古包裏吃手抓羊肉、品奶茶,終於敲定一樁大買賣之後,便欣賞草原上的一輪皓月。那草原上的中秋月啊,滌蕩了蒙在我心頭上多年的陰霾。當我和妻忘情地賞月之時,我突然發現了月亮旁邊的一顆微弱的小星星,我想起女兒心裏一陣惆悵……女兒詩詩已經回到了我的身邊,但隻能寄住在爺爺奶奶家。好在女兒的爺爺奶奶家門口就是連在一塊兒的中小學,而且教學質量極高。女兒正在長大,已經會用自己的一雙小手洗自己的衣服了,隻是洗得不夠幹淨,要奶奶再幫她洗一道……
我在內蒙古首府呼市大南街租住了一間小屋,作為根據地。妻為我守候根據地,我南征北戰。每次回到小屋,我都筋疲力盡,妻看電視,我就躺在妻的懷裏,呼呼大睡,睡得特香,還不時地說夢話。妻怪我:“分別這麼久,也不陪我看看電視。”我努力睜開惺忪的雙眼,想陪陪妻,妻馬上又像一位年輕的母親,哄著懷裏的大男孩:“睡吧,明天你好有勁兒去推銷!”
1999年5月初的一個晚上,11點多鍾,突然一陣“咣咣”的踢門聲。我心驚膽戰地把門打開,一頭闖進來個手提對講機的壯漢,他說他是警察卻穿著便衣也沒向我們出示警察證。他一雙豹眼,審視了一眼我妻,然後牢牢地盯住我,輕謾道:“老牛啃嫩草。”
我抗議:“不允許你侮辱我!”
來人瞪著我說:“請出示身份證和結婚證!”妻把我們的全部證件找出來,出示給他。他一邊不懷好意地瞟著我妻,一邊審查著證件。姓索的民警扣下了我們的身份證,讓我明天到派出所補辦暫住證。第二天我們去辦了暫時證,但身份證還是不給,我好話說盡,索警察有意刁難:“誰讓你昨晚態度那麼強硬了!”
我憤怒地說:“昨晚你一沒有穿警服,二沒有出示警察的證件。我還以為你是流氓呢!”索警察跳了起來,吼道:“你敢罵警察?”“呱!”一個嘴巴扇得我兩眼冒金星,我捂著被打的臉,喊道:“你土匪,你畜牲!”派出所所有在場的警察蜂擁而上,把我打倒在地,那一雙雙黑色的大皮鞋像雨點樣朝我的身上、頭上沒命地踹!我妻在後邊哭叫:“你們不要打人!”一個訓練有素的女警察衝上去對我妻拳腳相加,還怒喝著:“不許動,舉起手來!”我被警察們毒打一頓,然後被姓索的警察用手銬銬在樓梯扶手的鐵欄杆上——整整一個上午!我妻為我四處找人,在當地客戶的幫助下,派出所把我放了。我妻攙扶著我回到我們租住的小屋,那分屈辱令我怎麼也咽不下,我來到市公安局信訪辦投訴,接待我的女警察搶白得我說不出話來:“怎麼會呢?派出所的人都打你,你知道派出所有多少人?每人一腳,不早把你踩扁了,你還能安然無恙地來上訪?”妻撫摸著我手腕上被手銬銬出的血印,安慰著我:“要不,你打打電話吧,給你要好的朋友訴說訴說,心情就會好起來。”妻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白嫩的臂膀添了幾道青痕。她倒反過來安慰我。我眼淚“吧嗒吧嗒”地滴在我們平時歡天喜地用來吃飯的小圓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