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黃昏,一陣摩托車響,易燦輝終於被我盼來了。我大喜過望,她剛一進門,還沒顧得換鞋子,我便抱住她,如饑似渴地吻她的眼睛、臉頰、紅唇、脖頸……瘋狂地愛過之後,易燦輝陪我幹下了一杯酒,臉變得紅撲撲的。然後,她又匆匆地走了,又分手了。我又被遺忘在原來的那個沉寂的世界了。這天下午,我給易燦輝Call了20個BB機,都沒有回音。晚上,似乎又聽到易燦輝在門外喊“老邰,老邰!”我欣喜若狂地推開門,門外黑洞洞。我大失所望,我又在心裏默默地自言自語了:你是個鬼精靈,時隱時現,也不知你都去了哪裏,那麼忙嗎?如果真的那樣,我願意為你洗衣、做飯,甚至為你擦皮鞋,隻要你用那雙迷人的眼睛多看看我,多向我嫵媚地笑笑,說說話。我不要這樣短暫的愛戀,那是排遣孤獨,暫時地忘掉孤獨,但伴隨而來的是更長久的孤獨和寂寞,那更可怕!我要有個妻子,真心愛我的妻子,哪怕她忙,哪怕離別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但我心裏有她,她心裏有我——啊!啊!思念之潮像狂濤駭浪一樣再次朝我襲來……
又連著幾天,沒見到易燦輝,打BB機,也沒有她的回機。我心慌意亂、神情沮喪,不知怎麼活。我想著:小的時候,在遙遠的東北家鄉,家裏那房梁上有好多燕巢。小燕子秋去春來,生育子女,燕媽媽孵小燕子的時候,燕爸爸負責燕媽媽的飲食,飛進飛出,為它的妻子不斷地銜來小蟲子、水珠……就像人類的丈夫料理懷孕的妻子那樣精心,那樣關懷備至。小燕子孵出來了,燕爸爸、燕媽媽興奮不已,在那燕窩上相互拍打著翅膀,慶賀著它們的孩子出世。小兩口更忙了,互相輪換著,一隻守護著它們的孩子,一隻出去覓食。有一天發生了意外,燕爸爸出事了,它歪歪斜斜地飛回來,把那從很遙遠的山裏,或者是田野裏銜來的小蟲子給了燕媽媽,盡了最後的一份責任便從房梁上栽了下來。它受了重傷,翅膀折斷了,傷口上冒著血,那是被鳥槍的鋼砂子擊中的。燕媽媽悲痛欲絕,圍繞著奄奄一息的燕爸爸哀哀地叫著,很淒慘,很令人心疼。孩子時的我把那燕爸爸埋在我家房後的杏樹下,為燕爸爸造了一座墓,安葬燕爸爸的時候,燕媽媽在我的頭上飛來飛去,揪心地鳴叫著……
我傷感至極,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脆弱。購新房的喜悅已蕩然無存,易燦輝占據了我全部的胸懷,我心裏不住地訴說著:我愛上了你,魂魄被你勾走了,我24小時之內每一分鍾都在為了想你而活著,想得好慘好可怕,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就在於等待忙忙碌碌的你,明天或者後天來臨的那一段極短暫的時刻,拚命地抱你、吻你、親你,恨不能把你含到嘴裏,然後你離去了,又是一片黑暗,我生命的意義又沒了,又去苦苦地等待,等待下一個明天、後天……唉!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每天、每時、每刻都在苦苦地思念,然而又要三五天,甚至一周才能匆匆地相會一次的愛戀了。最後一次,易燦輝一個月也沒有音訊。看來,我的愛戀落空了,大房子白買了。難道說我與女人無緣嗎?地球上有幾十億女人,難道說沒有一個能夠屬於我嗎?
我悲哀地想:我的命運會不會像我給梁文講過的原來住爸媽家樓上的老教授那樣不幸,對愛情苦苦追求了一生,最後一個人孤獨地走了,沒有任何親人相送。老人去世的前些天,我曾上樓去拜訪過他,老人是我的忘年交。在那之前,我每次回到株洲,都去找老人聊聊天。老人在浙江硤石有一筆尚待繼承的祖傳遺產,那次我問老人:“何時回歸故裏?”已經78歲高齡的老教授認真地說:“等我這部50萬字的養生學專著寫完,還要解決個人問題。要找一個談得來的、年輕一點的……婚介所正在幫我物色,據說有位大學老師,過幾天見麵。”我不知道一生都與愛情無緣的老教授與人世告別前是否見到了那位大學女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