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攀向古代方誌的峰巔(4)(1 / 2)

地理派墨守漢、唐以來對於地方誌性質的傳統看法,認為方誌屬於地理書。戴震說:修誌就是考證地理,隻要盡心把地理沿革考證清楚,就沒有別的事了(見章學誠《記與戴東原論修誌》)。洪亮吉也說:“一方之誌,沿革最要。”(《跋新修廬州府誌後寄張太守祥雲》)他還主張修誌要言必有據,“貴因襲而不貴創新,信載籍而不信傳聞”(《涇縣誌序》)。當代新出現的事物,當然不可能在古代典籍(“載籍”)中考證出根據來,按照他的這個主張,就隻能都算作靠不住的“傳聞”了。這一派修的誌書,致力於廣泛搜輯舊文獻,逐條作精詳的考證,材料豐富,證據確鑿,在方誌界樹立起嚴謹治學的榜樣,有利於糾正那種不負責任的盲目抄襲甚至憑空捏造的歪風。但是他們厚古薄今,不相信、不采納除古文獻以外的其他資料,不重視反映當代社會的實際狀況,把誌書禁錮在狹窄的古地理研究的領域裏,當然要大大影響地方誌的實用價值。

另一派是曆史派,也稱為新派,它的代表人物是章學誠。章學誠(1738~1801)字實齋,會稽(浙江紹興)人,幼年時體弱多病,並不聰明,每天讀書不過幾百字,還顯得很吃力,但是特別愛讀史書,常常有獨特的見解。他參加過七次鄉試,到40多歲才中舉人,第二年考取進士。認為自己的思想不合潮流,所以不去做官,以寫作、修誌、講學度過了困苦而不安定的一生。他一生曾參與修纂十幾種地方誌,但隻有《(乾隆)永清縣誌》(河北永清)完善地保存了下來,其他像他首次獨立纂修的《和州誌》(安徽和縣),還有他晚年的作品——最能體現其修誌理論的《湖北通誌》,都是在誌稿剛剛完成的時候。由於地方長官換了人,新上司不喜歡他的理論和文字,終於功虧一簣,未能刊刻,以致散失。隻有他自己手裏保存的一部分稿子,後來被收入他的文集中。

章學誠是個傑出的曆史學家,著有《文史通義》,在史學理論上獨樹一幟。他用史學的理論和方法來研究地方誌,提出了一套完整的學說。

章學誠最大的貢獻,是明確地否定了地方誌隻是地理書的舊觀念。他認為方誌屬史,他說:“誌乃史體”(《答甄秀才論修誌第一書》),“方誌如古國史,本非地理專門”(《記與戴東原論修誌》),“方誌乃一方之全史也”(《丁巳歲暮書懷投贈賓穀轉運因以誌別》)。這個觀點,比較準確地反映了隋、唐以來地方誌發展的實際情況,大大地開拓了地方誌的內容和範圍,在方誌學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有一次,章學誠在寧波遇到戴震。戴震比章學誠年長15歲,當時已經很有名氣。他不大瞧得起章學誠,“盛氣淩之”。章學誠並不畏怯,就地方誌的性質問題和戴震進行了一場辯論,有理有據地闡述了自己的意見,反駁了戴震的觀點。

從方誌屬史這個基本觀點出發,章學誠對地方誌的各個方麵都作了詳細論述。他認為修誌不是為了炫耀學問,應該講求實用,應該像修史一樣詳近略遠,用不著每部地方誌都從古代講起。如果前人已經修了誌,後人隻要續修和補缺就可以了。地方誌的重要任務是為國家修史準備資料,所以不能隻是彙輯舊文獻了事,而應該特別重視搜集保存當代文獻。他說,比如司馬遷寫《史記》,也寫了上古三代的事,有的地方寫錯了。古代的事情寫錯了不要緊,古書都在,人人都能考證,自然會發現他的錯誤。但是,有關秦、漢的事,人們就要以司馬遷的記錄作憑據了,如果他記得不詳細,後世又根據什麼來考證這一段史實呢?這種看法,和乾嘉學者的唯古是尊,真是針鋒相對。當時考據學是官方支持和提倡的,在學術界占有主導地位,章學誠卻敢於卓然獨立,提出創新的見解,確實難能可貴。

此外,章學誠還具體地設計了方誌的體例,並且從人員分工、收集資料、製定凡例一直到怎樣擬標題、編附錄,總結了一整套修誌程序和工作方法。他分析了省、府、州、縣各類型地方誌的特點,指出它們應該各有各的宗旨和編例,不可以互相混淆。他還建議州縣常設“誌科”,派專人負責經常收集整理新資料,為修誌作儲備,免得資料失散,也免得修誌時臨時抱佛腳。他把這些主張寫成了《方誌立三書議》、《修誌十議》、《方誌辨體》、《州縣請立誌科議》等許多篇論文。它們集漢、唐以來方誌理論之大成,為我國方誌學初步建立起一個完整的體係,成為我國方誌學誕生的標誌。章學誠則被公認為我國方誌學的奠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