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另外兩部著名的全國性誌書,一是官修的《元豐九域誌》,已如前述,基本上仍是傳統的地理誌;一是歐陽忞(mín)的《輿地廣記》,著重記述政區的沿革和地名的變遷,隻能算一部記載地理沿革的專誌。而南宋流傳到今天的兩部總誌,一是王象之的《輿地紀勝》;一是祝穆的《方輿勝覽》,都承襲了《太平寰宇記》有史、有地、有文的體裁。它們尤其重視記載古跡名勝,收進了大量詠讚地方風土的詩文。不過,這兩部“總誌”都隻限於記述南宋的疆域,沒有包括北方金國治理下的大片土地。
北宋的地區性圖經有刻本傳下來的,隻有朱長文的《吳郡圖經續記》。朱長文是蘇州人,因為有足疾,早年不肯出來謀官做,在家裏築了一所“樂圃坊”,讀書著書,學問“名動京師”,以致經過蘇州的士大夫都以不曾到過樂圃坊為恥。他非常熟悉當地掌故,地方官到任總要先登門拜訪他,將政務上的疑難向他請教,他都能提出切實的富於建設性的意見。《吳郡圖經續記》是一部蘇州誌,完成於元豐七年(1084),是續舊的《吳郡圖經》而作的。在它的28個門類中,包含有學校、人物、事誌、雜錄等,當時人就很稱讚它記事之全備。此外,還有一部《明州圖經》(浙江寧波),成書於北宋末的大觀年間(1107~1110),問世不久即毀於兵火。但據看見過它的人說,它也有人物、古跡、釋氏(佛教人物)、道流(道教人物)等類目,和《吳郡圖經續記》很相似。由此可見,北宋的地區性圖經,同樣在悄悄地越過單純地理書的邊界,邁進了更為寬闊的社會和曆史學的領域。
圖經本來是以圖為主,以文字說明為輔的。後來圖經中需要說明的事情越來越多,文字部分就越來越詳細,圖則逐漸退居到次要地位。圖又很容易丟失。無論什麼時候,處理圖畫總是比處理文字要困難些,在傳抄或翻刻圖經的過程中,常有人隻抄刻文字,而將圖畫舍棄。而且,古代的圖軸幅很大,展開和折疊都麻煩,人們往往把“圖”和“經”(文字說明)分開繕寫,分別保存,所以,有些“圖經”本身並沒有圖,一旦另行出版的圖幅損壞或丟失,它卻仍稱為“圖經”,就名不副實了。
於是,從北宋開始,“圖經”這個名稱也開始發生變化,逐漸被“誌”所代替。北宋元豐年間官修的《九域圖》,因為沒有圖而改稱《九域誌》,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從嚴州(浙江建德)幾種誌書的名稱,更可以清楚地看出這種變化的脈絡。嚴州在宋代一共修誌五次,前三次都稱為圖經,都失傳了。第四次修於南宋淳熙十三年(1186),起初仍題名《嚴州圖經》,後來被改稱《新定誌》,兩個名稱並存,說明這時候“圖經”和“誌”在人們的心目中已經沒有區別。景定年間(1260~1264)第五次再修,就徑直稱為《新定續誌》了。
還可以舉兩個例子:南宋嘉定三年(1210),羅鑒為新完成的《羅山誌》(江西崇仁)寫序,序中說,這次修誌是“以祥符圖經為祖”,而修成後卻“名曰《羅山誌》”。又,南宋人筆記《賓退錄》卷四有這樣的記載:開禧年間(1205~1207)“胥州重修圖經,號《江鄉誌》”。這些都可以證明,在南宋人看來,“圖經”和“誌”是同一種東西。而且,以“誌”的名稱取代“圖經”,顯然是大勢所趨。
北宋以“誌”命名的誌書,現在知道的隻有20多種,比“圖經”少得多。其中宋敏求的《長安誌》(陝西西安)最受後人推崇。宋敏求做過宋朝的編修官,參與過《新唐書》等多部重要著作的編撰,自己家裏藏書30000卷,本人的著述也很多。他還纂修過《河南誌》(河南洛陽)20卷,可惜散失了。同時代的史學大家司馬光曾為《河南誌》寫過一篇序,隻有這篇序幸運地保存了下來。司馬光在《河南誌序》中稱歎《長安誌》和《河南誌》內容的充實:“凡其廢興遷徙,及宮室、城郭、坊市、第舍、縣鎮、鄉裏、山川、津梁、亭驛、廟市、陵墓之名數,與古先之遺跡、人物之俊秀、守令之良能、花卉之殊尤,無不備載……開篇粲然,如指諸掌,真博物之書也。”值得注意的是,這兩部誌書和《吳郡圖經續記》都是學者的個人著作。作者淵博的學識和見聞,對於豐富誌書的內容(特別是人文、社會方麵的內容)顯然起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