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慧呢?剛剛看他的眼神中,分明有曖昧的東西。她甚至差點條件反射似地搭上他的肩。幸虧理性大於衝動,要不然她真比抽了自己十個嘴巴還難堪。她將自己丟進軟軟的床裏,越想心裏越難過,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
她現在需要一個寬厚的肩膀靠一靠,以前她遇見什麼愁事兒、難事兒的時候,都有他在身邊,他極力安慰她,想盡辦法哄她開心。現在想起那些畫麵來,真的恍如隔世。張雅威早已對她失去了那份耐心,假如他肯對她溫柔那麼一點點的話,想必他們也走不到這一步。
他輕輕地叩響客房的門,輕聲問她,“文慧,你喝不喝粥?”她默不作聲,不搭理他。心中卻還是有絲溫暖。他見她不說話,就沒有再問。家中的空氣太凝重了,他想出去走走,順便騰個空兒讓她喝點粥。他在這裏的話,即使她想吃,也會死要麵子活受罪,他知道,她已經兩天沒有好好地吃飯了。
他穿好鞋,拿了件外套,準備去街上溜達溜達。臨走的時候,他湊到客房的門邊上說,“文慧,我出去一下,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好。”她捂著耳朵,不想聽見他嘮叨的聲音。
門被砰的一下帶上了,季文慧伸長了耳朵聽了聽,確定他走了,終於打開了客房的門。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真是有些餓了。走到廚房,看見餐桌上還有他剛剛熬好的粥,為了保溫,他還將粥盛到保溫瓶裏。她用勺子輕輕撥弄了一下粥,嚐了一口,味道還不錯,手藝還像他們當初談戀愛的時候那麼好。
她搖搖頭苦笑,原來他什麼都會幹。現在她不能照顧他了,他也會學著自己熬粥了。也許自己在他的眼中,演繹的隻是一個帶薪保姆的角色。
她坐在凳子上,慢慢喝完了保溫瓶裏的粥,然後將廚房裏的髒碗筷刷幹淨,放回原位。決定進屋睡一小覺。
她躺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睡眠,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女孩兒給她打電話談判,她讓她離開張雅威,從這房子中滾出去!而且笑得很大聲……她從這夢中驚醒,嘴中還大叫著婊子。她從床上坐起來,滿頭大汗。
這個時候,張雅威已經回來了,看見空了的保溫瓶和廚房中擺放好的幹淨碗筷,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回到家,他就開始著手收拾屋子,家中已經好幾天沒有人收拾了,到處都是他丟的臭襪子、襯衫還有啤酒瓶。
婚雖然離了,但日子還得過,萎靡不能算一種生活態度。他開始拖地、洗衣服、擦陽台、擦家具……他決定讓整個家都煥然一新,不管他和文慧將來的關係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日子還得是光鮮明亮的。
季文慧氣衝衝地從客房裏走出來,看他的時候,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兒上去了。
“你在幹嗎?”“收拾屋子啊,太髒了。”“你有病吧?現在我媽都那樣了,你反倒有閑心收拾起屋子來了!你是不是在心裏特別開心啊?”張雅威站起來,將抹布往桶裏一丟,態度冷淡,“我說文慧,我覺得你越來越不講理了。是你不讓我管你們家的事兒的,現在我收拾房間,你卻說我幸災樂禍。我也不能因為歉疚,連日子都不過了吧?遇見事兒先得把自己照顧好,才能照顧好別人啊。”“過日子?你想和誰過日子?難道是想把那小狐狸精請回來不成?我家不用你照顧。”“哪有什麼小狐狸精!你太敏感了,文慧,我根本就沒有對不起你過!反倒是你,離婚第二天,就被一個男人開車送回家來。難道我也能說,你是因為外遇才和我離婚的嗎?”“無恥!流氓!明明是你在外麵搞女人,回來對家中的一切漠不關心。”“好了好了,是我搞女人好了吧?我不和你爭論什麼了。反正我現在是有口難辯,說也說不清。你無理取鬧,我不能也跟你學,我得保持冷靜,要不然咱們又得吵架。”“什麼!”季文慧的身體開始哆嗦,連嘴唇都是抖的。這時,家中的門鈴響了起來,張雅威納悶,這個時候,會是誰來呢?他跑過去在貓眼裏向外打探了一番,居然又是那個叫葉子的女孩兒,她正站在門口,手裏還拎著一袋子東西!他嚇得渾身冷汗都冒出來了,這個葉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季文慧指責自己有第三者的這個時候出現!這要是給她開了門,讓季文慧看見,肯定又會被她大翻小鬧一通,這個“搞外遇”的帽子肯定會被她死死地扣在自己的頭上,解釋不清。
張雅威不給她開門,葉子卻還執著地按著門鈴。門鈴響了好多下,他還是不給她開。這點引起了季文慧的懷疑。
“誰啊?怎麼不開門呢?是不是小狐狸精找上門來了?”“什麼啊,走錯門了,不認識,不用理她。對了,你能不能幫我把床單晾上?”“晾什麼床單啊?外麵有人叫門呢!我去開!”“不用了,真的不認識。不用開門了!”張雅威用身體擋在她的麵前,使勁兒阻攔。他越是這樣,她越對外麵按門鈴的人感興趣,偏要去開,再加上葉子一直在不停地按響門鈴,急促的讓她覺得這其中必定有鬼。
她推開他,走到門前,從貓眼裏往外看了一眼,慢慢回頭看了張雅威一眼,這誰啊?女的!“不,不認識。”他的語氣開始支支吾吾。
季文慧打開門,看見手中拎著個塑料袋的葉子,很好奇地問她,“你找誰?走錯門了吧?”葉子看見季文慧也是一愣,腦袋朝屋裏打探著,看見季文慧身後低頭不語的張雅威說,“我找他。”季文慧氣得臉都綠了,強忍著,故作冷靜。
“你找他?你認識他啊?”“是啊,哥哥,這位姐姐是誰?是你的妻子嗎?長得真漂亮!”張雅威隻是低著頭,半晌沒有說話。季文慧一聽這話急了,叉著腰對著葉子數落開了,“小婊子,跑上門來擠兌我了?告訴你,別看我和他離婚了,但是這房子也不可能落到你的手裏,這裏依舊是我的家,我們之間的財產一天沒分清楚,你就休想進得了張家的門!”“文慧!葉子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她是我那天救起來的那個落水女孩兒!”他低三下四地解釋。
“我呸!少在這兒裝純潔了!一口一個哥哥的叫著,叫的那叫一個親!既然婊子當了,就別立牌坊了,什麼落水女孩兒?分明就是一賣的,不要臉的‘小三兒’!”完全不知道什麼情況的葉子,被季文慧的一通臭罵弄得情緒崩潰,捂著臉從樓道裏像隻離弦的箭一樣跑了下去。
張雅威氣得不行,敢怒不敢言,還在解釋,這個女孩兒才死裏逃生,要是再被你這話刺激得去自殺的話,我們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我去找找她,回來再跟你解釋。
說完,張雅威便一溜煙兒地追了出去。季文慧捂著臉,兩行眼淚掉了下來。
追了很長時間,張雅威才從熙攘的人群中找到了正在亂撞的葉子,遠遠地他就能看到她用手狠狠地抹著自己臉上的眼淚,他追上她,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自己的麵前。
他抓著她的肩膀,一個勁兒地道歉,“葉子,對不起,我老婆最近在和我鬧別扭,我們剛因為誤會離婚。她還在氣頭上人比較敏感,所以你別在意好嗎?”葉子不說話,深埋著頭,眼淚還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過往的路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很多人交頭接耳地叨咕著,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看著張雅威,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哥求求你了,別哭了行嗎?人家會覺得是我欺負了你,我求你了還不行嗎?”張雅威就差給她跪下了,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葉子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甩開他的手,一句話也不說,氣衝衝地往前走。
他怕她再想不開,因為季文慧過激的話去輕生,就這麼一直跟在她的後麵,她一直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終於在一個小旅館的門口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去,一雙犀利的眼睛中發出讓人寒顫的光,看得張雅威渾身發毛。
“不走了?”“到了。”“到哪了?”“我住的地方,你跟我進去嗎?”他抬頭看了看小旅店的招牌“民營旅店”綠底黃字的牌子,舊得已經發了黃,他將腦袋朝裏打探,發現這家旅店的條件極差,就連登記處,都簡陋得讓人覺得淒涼。
“我,我就不進去了。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住在這種地方呢?”“嗯,我沒錢,這裏便宜。你要是不進去的話,我就進去休息了。”葉子將聲音壓得很低,沒錢這兩個字,顯得特別難說出口。
“哦……”葉子的腳剛邁進旅店,張雅威突然意識到什麼,叫住了她,“葉子,你等等。”她停下來,緩緩地走到他麵前,“哥哥,還有事兒嗎?”他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將裏麵的錢全都翻了出來,大概有多元的樣子。他將這錢塞到她的手裏,“去找個條件好點的旅店住吧。這種地方怎麼能住人呢?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我能看出來,你有難處。這錢你拿著,不用還。可我希望你以後別總是去家裏找我了,我老婆這個人比較敏感,我還想和她複婚……”葉子接過那錢,眼眶再次濕潤了。她衝著張雅威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又捂著嘴巴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什麼事情都能過去的。不要再有輕生的念頭了,這就是我作為一個大哥哥,對你的唯一請求好嗎?”葉子捂著嘴巴點點頭,眼淚順著臉頰掉在了張雅威的手上。
“哥哥,謝謝你!那我進去了!”“好,聽我的,找個條件好的旅店。”“嗯。”葉子臨上樓的時候,又衝著他鞠了一躬。
回去的路上,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很沉重。一是怕回去季文慧跟自己鬧個不停。更多卻是因為葉子,他覺得葉子的臉色很差,還住在這樣的地方,肯定是遇見了過不去的坎兒,要不然她也不會每天都去家中找他。她的故事到底是怎樣的,他不想了解。他隻知道,她是個麻煩。他救了她一命,她就把自己當成了恩人、朋友甚至親人。她想向自己發出求救信號,那種強烈的求助意識,他能感覺得到。可是他不想管她,他怕她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她就像一顆煞星,好像是他的坎兒,也是他和季文慧感情的坎兒。他現在隻希望,這個坎兒能盡早度過去,希望她不要再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