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爆竹聲響起來,紅紅火火的街角煙花售賣亭一夜間冒出不少,大超市廣場前拎著年貨的人們絡繹不絕,又是一年將過去,新春走近了。
我的心情卻像冬天風中的午後,蕭索寒薄,朦朦朧朧。
我正為籌備建立大型互聯網公司四處找人,找合適的高層團隊,也急著找資源豐富的獵頭顧問。
Lusia做了10年獵頭,幾年前從大獵頭公司出來做起了自己的公司,一年的流水達200多萬。半年多前看見她,她風風火火地忙碌著,再三囑咐我有單子去找她。
聯係不上,這個一年365天24小時從來不關機的人,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態。
原來她因癌症正在接受化療。美麗能幹的Lusia,不知她漂亮的明眸是否變得暗淡了?她的精神狀態怎麼樣?心裏在想些什麼?還在意新的單子嗎?
據說冬至節氣對於重病人如同鬼門關,不無道理。元旦時接到馬哥去世的消息,不是正規大學畢業的他從小書記員做到*官,剛滿45歲。我們是像親人一樣的鄰居,他看著我長大,我還記得小時候他叫著大院兒裏的孩子們陪我去後海幼兒園接我妹妹,路上有一條寬馬路,我們在前麵追趕打鬧,他在後麵抱著我妹妹,提醒我們注意路上的汽車。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去年的春節,他因無名發燒住院檢查半年有餘,醫院裏他的床空著,病友說他單位發自行車,他回家送車去了,順便拿些吃的。長期的病痛折磨使他的精神狀態不好,我不敢問他的病情,隻好問起他的孩子和愛人。
“我女兒今年要升初中了,我愛人要上班掙錢,還得照顧孩子,以後所有的事情可能全指著她一個人了。我多麼想天天看見她們、她們總在我身邊,但我又非常害怕我們在一起,我怕以後的日子裏她們想起我來受不了。她和孩子未來的路又長又不容易。”
他收入不高,用不起昂貴的外國進口生物製劑,隻能用國產的化療藥,每次打24小時,手背的靜脈承受不了長時間大量的藥液腐蝕,變得很脆,醫生在他的胸部大靜脈上做鎖穿,打洞埋入粗的塑料管子注入化療藥。
“你幫我弟弟找個工作吧,我女兒的鋼琴就是他有工作的時候送的,他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不工作了。”人啊,隻有失去健康時才忘記身外的一切,而健康的人都有追求的天生願望。他還如此年輕,生命將盡,仍放不下作為丈夫、父親和兄長的責任。
為了籲緩壓抑,轉移注意力,我給原來的助理打電話,電話那頭他有氣無力地說:“我陪我姐去看墓地,我姐夫剛去世,淋巴癌,發現晚了,沒熬到一年。”
啊,他姐夫,是他們全家的驕傲,才滿40歲,是最牛的部委最有前途的處長。
健康是“1”,其他都是“0”,這句至理名言是我的部門經理說的,從我第一次聽他感歎說這句話到他意外突然辭世不到一年。
當年他39歲,人到中年開始重視健康。有一段時間他突然不說話了,把必須交代的事情寫在紙上、打手勢,原來他長了喉頭息肉,醫囑用藥期間最好不要說話。
珍愛生命、小心看護健康的他在一個秋雨纏綿的夜裏被車禍奪走。那個“1”
徹底消失了,多少個“0”像皂泡落地化入泥土,無影無蹤。
傍晚下班時候,雨開始下了,很小。我在前台打卡時看見他的卡還沒有打,就給他辦公室打電話,他非常溫和地叮囑我:“下雨了,外麵很涼,你騎自行車小心點啊。byebye。”
同一屋簷下共事四年,情同親人,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幾個小時後,他永遠離開了人間。
夜裏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見經理坐在一輛Benz車裏,像要對我說話,但車停不下來直著開向前麵的高坡上去了,他麵露遺憾之色。我醒過來,才淩晨1點鍾。這正是他生命驀然結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