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澳門返穗後,林則徐開始雇人從澳門收羅“新聞紙”和其他有關西方的資料,翻譯成中文,還利用洋商通事(翻譯)以及為洋人做事的役夫多方收集“夷情”。顯然,他從澳門得到的東西是最多的。這些資料,先是形成了《四洲誌》,而後又經魏源的加工,形成了中國第一部比較完備地介紹世界的著作《海國圖誌》。
敏感的澳門報紙,很快就發現了林則徐的變化,他們盛讚林與那些“握大權,不知英吉利並米利堅人之事情”、“驕傲自足”的大人先生不同,說他不僅善於收集有關外國的知識,而且“凡有所得,不辭辛苦,常時習之,記在心中”,真是“聰明好人”。
睜開了眼睛的林則徐,也為自己做了一件事,他請來美國傳教士醫生伯駕,為他治療多年不愈的疝氣,結果,他得到了一條還算有效的疝氣帶。要知道,那是個中國人見西醫如見鬼魅的時代,僅此一點,就足以說明林的勇氣和胸襟。
林則徐的身後之名,是榮耀的,而這個“睜開眼睛看世界的第一人”,在他睜開眼睛的過程中,澳門,起了一種非常的作用。林則徐從澳門收集來的關於西方世界的資料,在經過魏源加工後形成的《海國圖誌》,不僅在日後的歲月中對中國擺脫蒙昧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就是日本的維新誌士們,也從中獲益匪淺。現在的學者有人甚至懷疑,《海國圖誌》實際上應該是林則徐享有著作權。
林則徐的確是“聰明好人”,隻可惜,對於當時的中國來說,這樣的人太少了一點。
西太後想要的“借口”和不想要的“紮花”
1998年是戊戌變法一百周年。一件事情過了百年,而且就在百周年的當口上,無論如何都值得拿出來抖抖灰,何況這是中國近代曆史上的大事,一場讓人至今耿耿於懷的流產變法。戊戌對於我們的意義,首要的其實並不是當年的誌士如何壯烈,而是它為什麼那麼快就失敗了。
西太後是戊戌變法中的白臉,可也是個唱大戲的主角,雖然有些善良的人們寧願曆史上沒有過這個老太婆。過去,我們順著康梁的筆調,把西太後罵得體無完膚,近來情況好像有些轉機,不少影視劇裏,老太婆的臉已經有了些許紅色,開始由我們的“正旦”出麵出演了。當然,無論怎麼變,顛覆變法的罪魁這頂高帽子她是無論如何也脫不掉的。不過,事情已經過了一百年,演戲演電視是一回事,而學術研究又是一回事,對於後者,我們似乎應該換一個思路想一想,同樣是奉旨變法,假如當年維新派不是捧光緒,而是捧西太後,情況將會怎麼樣呢?
現在,大概不會有太多的人堅持認為西太後是鐵杆頑固派了。早在洋務運動的時候,她就表現得相當開明,如果當時她站在倭仁一邊,那麼至少同文館是開不成的,她不僅同意開同文館,而且硬是派反對開辦的倭仁去主辦,結果害得老先生不得不裝病。不過人們可能不知道,戊戌變法其實也是她同意的,甚至百日維新的各項舉措,也大都經過她點頭,光緒要臣子們進獻的“新學之書”,她是每種都要的,是不是全看了,不太清楚,但至少馮桂芬的《校邠廬抗議》她是看了的,而且還誇獎說“剴切”。作為一個國家的實際統治者,甲午的慘敗對她的刺激其實並不比南海舉人康有為小,她更非如陳叔寶全無心肝,如劉阿鬥樂不思蜀,麵對破碎的山河一味享樂,也有與光緒一道“母子對哭”的光景(劉坤一:《慈諭恭記》,第300頁)。這個粗通文墨的老太婆,雖然可能沒什麼思想,但卻是個強烈的功利主義者,十分清楚利害的所在,什麼東西管用。就是對她懷有惡感的人,也不能否認她是個精明強幹、老於權術而且明曉利害的人物。甲午之後的她其實非常清楚,大清朝不變法,江山社稷不保,這一點她與光緒其實是具有共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