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很寬敞,我不停在推開那些華麗的木門,搜索要找的人。終於在最裏麵的一間小房間裏,我看到了靈靈,一個頭發亂七八糟的靈靈。
她還在低著頭玩遊戲機,短短的頭發已經長長了許多,蓋住了她的半邊小臉頰,那隻遊戲廳不知道被她玩了有多少遍了。這個人就是那個靈氣的小女孩,王欽說帶著無限邪氣的小女孩,老田做夢都想擁有這樣一個女兒的小女孩。從她緩緩抬起的眼神中,我看到的是冷靜中透著明亮,並無太多的慌亂,除了一些困倦,除了麵色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她落在了一個惡魔的手裏。
靈靈!我喚了她一聲,這一聲盡管很輕柔,卻還是讓她驚了一下。她顫抖了一下身子,茫然的眼神從散亂中凝聚起來,她垂下了手裏的遊戲機,慢慢走近來,看了我足足有五秒鍾,接著就飛撲了過來,像一隻脫飛的小鳥一樣,一下躍入了我的懷裏,雙手緊緊勾住我的脖子說:“哥哥,是你啊……”
這一聲“哥哥”叫得我鼻子發酸,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左鼻翼有些癢,好像是被流出的一股液體弄癢的。這輩子我從來都沒有哭過,更沒有流過眼淚。即便是在母親與父親離婚的那段時日,即使在我被暴打無數次的時候,我也沒有這麼傷心,沒有如此的情緒……
十年前,我問過老爸一個問題,為什麼我沒有一個妹妹啊。老爸聽了臉色非常不好,不過他第一次沒有衝我發火,以往我若是提了讓他感到不舒服的問題時,他總是會在我的腦袋上狠狠扇上一巴掌。老爸順著我指的方麵看著一個穿小花裙子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一隻手拿著一個棒棒糖,一隻手被一個大男孩牽著,嘴裏不停地叫著:“哥哥!哥哥!”老爸開始望著天空,似乎也在陪我一塊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才對我說:“要是你媽媽沒走的話,你一定會有一個妹妹。”
靈靈的雙臂把我摟得很緊,我也把她抱得很緊,我的手撫摸著她的頭,穿過她的黑發又摸到了她的小臉蛋上。我發現她就像那隻鳥兒,機靈而渴望自由的刺雀。如果她再在這裏呆下去,她肯定也會死去的。
我們抱得忘了時間,忘了地點,也忘了背後的危險。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像是槍響,並不大聲音的那種槍響,是裝了消聲器的那種。接著我又聽到了靈靈的尖叫聲,接著我的肩膀突然麻了一下,並不特別疼痛,然後就有一股鮮血冒了出來。
我回過頭去,見門口不知什麼何時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目光隱藏在眼鏡裏麵,殺氣卻在向我們逼來。我笑起來:“局長大人,你終於現身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接與這個神秘人物麵對麵。一個讓韓舟無比崇拜的人,一個歐陽的精神偶像,他的各種神奇早已不止一次灌入了我的耳朵,轟炸著我的思維,此刻就這樣立在我的麵前。我很想叫他摘了這副眼鏡,再仔細看清楚一點他的麵容,因為一點都不配他的身份。我想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充滿了肮髒,充滿了渾濁。
他笑了笑,說:“你就是那個通緝犯?膽子不小嘛,還敢到處亂走。”
我盯著他手裏的槍說:“比你就差遠了,至少我還不敢殺人。”
現在看他的感覺很特別,我想起了在電影裏的某些畫麵,蒙麵淫賊,黑衣刺客,戴著眼罩的北歐海盜。不管我怎麼捕捉準確的想象,都無法把他與警察局長聯係起來。除了羨慕從孫菁嘴裏聽說他的那次豪爽——在賭城一擲重金的瀟灑動作之外,他給予我的形象並不怎麼強大,僅僅像剩下的一個虛偽軀殼在猙獰,在掙紮。
我把靈靈往身後拉了拉,但她卻硬要站在我跟前,兩隻手依舊挽著我的腰。我與鄭重陽對視著,像兩隻尚未發出攻擊又等待著撲向前麵的獵豹,都在尋找對方的弱點。
我突然開口講了一個故事,這是我從未做過的事。因為我並不擅長講故事,所以這個故事被我說的有點婆婆媽媽的感覺。這些事情很精煉,都是我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信息,也可以稱之為總結,一個被冠之傳奇人物的總結。我盡量用了比較簡練和實用的敘述方式進行表達,但還是說了很長的時間。
果然鄭重陽聽著很仔細,也很入迷。他並不打斷我,聽完後,反而鼓起了掌,並用一種智者的語氣說:“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說:“隻要事情發生了,自然就會有人知道。”
他說:“很可惜,上次如果不是和候渚發生了點誤會,你絕對不能從那裏逃脫。”
我笑道:“我知道是你告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