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蔡機奈何你不得,情願一死也絕不臣服於你!”
那老臣說完這話,便一頭裝向了台階,登及腦漿迸裂、鮮血橫流。原本廣場上就靜得可怕,此時更靜得叫人窒息。隻是接連慘死兩人,風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了。
“還有沒有人不想稱臣的?”宋啓聲音冷漠的開口,他的聲音並不響亮,可卻是實實在在叫人脊背發毛。
謝蓁的位置略後一些,此時親眼目睹殺戮才真正覺得此人凶狠。再一想更是覺得是原先自己想得太淺顯了,短短時日他就能控製皇宮改朝換代,非但皇宮禁軍被悉數製服,就連駐京一帶的兵馬都為聽見有絲毫勤王舉措,這樣手段的人怎會是良善溫吞之輩。
帝位之爭向來都是充滿了血雨腥風,更何況是謀朝篡位,隻怕是無數屍骸才鋪就了這條讓他通向帝位的捷徑。
謝蓁暗暗攥住了袖子底下的手,隻覺得此人心思太過曲折深沉,叫人難以揣摩。她擰著眉頭,目光一掃正看見站在武將那一列的謝元。謝元朝她輕輕一點頭,以示讓她安心。
而那文官當中亦有人目光時時刻刻關注著謝蓁,不是旁人正是秦尚書。這秦尚書此時心中最大的嫉恨無非就是這後位——原本的屬於自己二女兒的後位。嗬,沒想到宋啓一意孤行,全然不念昔日自己全力相助他成事的情分,竟當真反悔承諾於他秦家的後位。
若不是為和帝王結成兩姓之約,他又何必鋌而走險!花費了這樣多的氣力,卻沒想到跟還是跟昔日一樣要被謝元壓了一頭,他又怎能甘心情願!
連日來秦尚書為了此事三番兩次跟宋啓起爭執,已經冷了心。現如今局勢還未穩定,正是用人之時,他卻已然看穿了宋啓的薄涼本性,也淡了當初一心一意擁護的心思。這幾日已在悄無聲息的撤換自己的勢力。
宣詔官登台麵西而立,抖開才從太和殿取出的詔書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皇驟崩……”
天空陰雲密布,九重宮闕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黑色幕布,不負往昔常見的金碧輝煌。禮官的吟唱順風飄散聲調猶如天籟。冷風陣陣襲來,饒是謝蓁那身綴滿珠寶玉石的吉服也被吹得衣袂翻飛。她抬手捋了一下舔舐香腮的碎發,眯著眼看前方,仿佛這一刻山河易主,連著風雲也跟著變化莫測了起來。
台階下,方才死了兩大臣屍身雖叫太監抬了下去,可鮮血卻好似已經沁入了地磚縫隙,沿著爭相朝四麵八方蔓延,細小的血線在漢白玉的地磚間顯得分外顯眼。
“先帝驟然轟逝,哪裏來的詔書!太子猶在,又怎會將帝位全給一個罪臣之後!”人群中,羅嬌嬌一身鎧甲披風從武將一列緩步走出。紅妝易成軍裝才更顯得她英姿颯爽,饒是一身氣勢就叫人心中敬佩。
經過方才一事,人人心中皆是戰戰兢兢,沒人料到她還敢這樣出頭。被這樣一打算,宣召官也停了下來,宋啓神情凜然,冷笑道:“好得很!又一個不臣之人!”
“錯!”羅嬌嬌將抱在臂彎間的偷窺戴了起來,神情愈發冷酷,眉眼之中竟是堅毅,氣勢絲毫不輸男子:“我羅嬌嬌隻尊正統皇帝!絕不臣叛逆竊國的賊子!宋啓,隻消有我羅嬌嬌在,你就妄想稱帝!”
狂風大作,天色越發陰沉,四麵八方的濃厚黑雲朝著湧來,將當空緊剩的一塊清明也堆蓋了起來。
謝蓁看著不遠處的羅嬌嬌,饒是自己也要被她風姿傾倒,叫前幾日所見全然不同。
“憑你?”宋啓嘴角帶著譏諷的笑。
今日入宮的官員一應隻身入內,且不能佩帶兵刃。縱然羅嬌嬌頗有些行軍能耐,可光她一人又如何生得出風浪來。
羅嬌嬌亦是冷言相對,“自然不止我一人!”她微微抬著下巴,冷傲之氣眉眼中流轉。話音未落,她身後竟然出現了整齊列隊而來的軍隊,憑空出現卻是真實無疑。遠遠看去黑沉沉的一片,一致的步調踏在地上叫地麵都震顫了幾分,手中所執槍戟則更是掀起無數道銀光閃動。
略看一眼卻能估出足有兩三千人,為首那個端坐於馬上姿態挺拔,亦是玄黑勁服。宋啓撫掌,笑著道:“果真好得很!在朕眼皮子底下還能生出這麼多人來!”他雖然笑著,卻是冷笑無疑,周身更是布了一層陰冷惡寒。
形勢陡然一遍,之前還肅靜異常的廣場上立即生出了不少響動。宋啓神色漸冷,不待他出口,身邊得力之人早下去叫人戒備起來。
而謝蓁心中噗通跳個不停,目光一刻不落的看著遠遠行來的人,那麵容即使隔著老遠都能描繪清楚眉眼,玄色窄袖蟒袍,眉目修長,蘊著無限風華,依舊是俊極。而因著他的出現,周身氣勢自成,兩道自然讓出的寬敞通道通行無阻。
宋顯珩端坐馬上,抬手比劃了“止”的手勢,他身後的軍馬立即停下,槍戟落在地上的響動似要震碎一切。
人群裏碎碎私語疊加竟聲勢漸大,詫異過昭王還活著的事實,更多的是猜到背後的深意。昭王沒死,天下就沒那麼容易易主!饒是謝元都多看了一眼,年輕王爺黑發沉眸,氣勢傲然,比之宋啓那可真真是順眼許多。
“宋顯珩——你沒死!”宋啓銜恨道。
遠處端坐於馬上的俊朗男子莞爾含笑,“人固有一死,隻是如今本王還有許多心願未了,不是時候。”此時情勢焦灼緊張,關乎生死,偏偏他一人還是維持從容不迫,叫人見了莫名多了許多穩妥可靠的感覺。
那些先前就是被逼迫才來此的大臣心中則是多了一份期許。
“哼!”宋啓冷笑,“由不得你!”此話剛出,他也不願跟妄圖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之人多費口舌,當即下了誅殺令。能在層層宮禁中集結兩三千人固然不容易,可對他而言這些依舊微末得不值一提。
“殺!”
黑衣禁衛得令,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朝著宋顯珩那處湧去,大有撲滅小簇火苗的意味。
宋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