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3 / 3)

從某個方麵來說,高宗皇帝與石越算是成功了。甚至有點成功得過頭了……

至少紹聖七年的戰爭開始以來,陳元鳳與王襄絕非第一群打擦邊球的人。

不過,無論是陳元鳳還是王襄,都不曾想到,他們的運氣竟然好到這個地步。

他們居然誤打誤撞中,救了田烈武!

清晨起,橫塞軍與驍騎軍便分頭北進,原本陳元鳳想的是先去饒陽,再見機行事,但驍騎軍幾名將領死也不敢去何畏之的地盤招惹是非,不得已,陳元鳳才改道前來河間府,打的是與章惇合兵的主意——對章惇,陳元鳳也有幾分忌憚,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委曲求全,先籠絡章惇。他打的如意算盤是,若能利用章惇的野心,兩人合兵一處,兵力便十分雄厚,足以幹出點動靜來了……甚至還可以借章惇之力,來對付石越。

隻是,陳元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上天會對他如此關照。

當有探馬發現有兩隻大軍在這一帶大戰後,陳元鳳與王襄等人一商議,便決定丟下輜重,輕兵急進,想要打遼軍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他們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壞,很快,因為發現橫塞軍根本承受不了這種急行軍,而探馬又探得遼軍兵力有兩三萬之眾——驍騎軍諸將雖然在武強的時候嘴巴上豪氣幹雲,但此時卻突然臨戰而懼了,他們也不敢單獨前來,於是便放慢速度,與橫塞軍一道“緩進”。

若非如此,冒然加入戰鬥的他們,恐怕隻是給耶律信送上一份功勳,說不定還會害了田烈武與張整。在這個時代的戰鬥中,無用的友軍帶來的作用,並非隻是不起作用,而往往是災難性的。總之,這一次意料之外的變故,既救了他們自己,也救了田烈武與張整。

終於接近戰場,已是接近黃昏,王襄與驍騎軍那幾名大將,總算沒有將在朱仙鎮學到的東西忘光,幾個人冒了點“險”,悄悄接近戰場,觀看了一小會的戰鬥。

就看了這麼一小會的戰鬥,便如同在王襄火熱的心裏,潑上了一盆冰水。或是因為天氣太冷,驍騎軍那幾名大將,臉色也是不太好看。發了半天的呆,總算王襄還有幾分智術,回來之後,便稟報陳元鳳,雖然他們很想一舉擊潰遼軍,但奈何天色已晚,此時加入戰鬥,已無意義。不如厚張兵勢,擺出架勢來,先在氣勢上威懾住遼人,待明日再戰,遼人就會未戰先怯。

陳元鳳雖然將信將疑,但行軍打仗他到底是個外行,況王襄素負智名,他也隻好依計行事。

不想此計一出,竟奏奇效。遼人一見著這邊的旗鼓,立時便鳴金收兵。

“牛刀”小試,不僅“驚走”耶律信,立下偌大功勞。而且救的還是田烈武,而且雲騎軍與鐵林軍還傷亡慘重……如此一來,在河間府,更是要主客易勢了。陳元鳳立即意識到,他與南麵行營可以壓過章惇與右軍行營一頭了。若能拉攏到田烈武,就更可架空章惇,河間戰場的戰勳,全得算在他陳元鳳頭上。

因此雖然田烈武有些無禮,陳元鳳還是讓王襄前來拜會。

王襄當然不知道陳元鳳心中的算盤,但在他的心中,對這些禮節性的東西,卻是十分看重的。王襄的祖父,是當年赫赫有名的“王鐵鞭”,他家雖不能與種、折這種將門相比,但也是世代忠良,其出身較之田烈武,不知高貴多少。雖然束發從軍,但自小的耳濡目染中,一些禮儀規矩,已是深入骨髓。在他看來,如田烈武這樣驟貴的新貴,實是沒什麼了不起的,朝廷委以重任,田烈武本應該更加戰戰兢兢,謹慎小心。似這般恃寵而驕,居然敢對陳元鳳這樣的朝廷重臣失禮,更妄想分庭抗禮,已屬可惡。再加上田烈武在京師時還頗有賢名,更可見此人之虛偽——權貴們在京師便扮賢良,出鎮地方就飛揚跋扈,無所不為,這種事情,王襄可是見過不少,他心裏立時便將田烈武劃入了這類人當中。

況且,他自領兵離開北望鎮起,便算是與陳元鳳牢牢的綁在了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不過,王襄雖然心中慍怒,田烈武的地位卻比他高出不少,他也隻能強忍心中不快,欠身問道:“既是如此,卻不知定遠 打算幾時下令班師回河間府?下官也好回去稟報,與定遠大軍一道回師。”

田烈武怔了一下,不覺訝然:“回師?不,我們不走。”

“不走?”王襄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已經打了“勝仗”,卻不見好就收,況且這冰天雪地的,不回河間府,卻在這外頭紮營,這田烈武莫非有病不成?

田烈武卻是不解的看了王襄一眼,不知道他為何如此驚訝,隻是淡淡點點頭,說道:“方才我已經接到饒陽何將軍遣使送來的戰報,韓寶正率軍向東而來,我軍要牽製住耶律信,不能讓他去接應。原本我還擔憂兵少,既然陳宣判與王將軍領兵來此,那正是天助我大宋,務請將軍回報陳宣判,今晚我軍便在此紮營,明日再整軍去攻打肅寧。”

“攻打肅寧……”王襄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他並非無能之輩,黃昏前那短暫的觀戰,他已經看出來,田烈武手下的這些軍隊絕非耶律信的對手。他的橫塞軍與同來的驍騎軍,更加休提。今日能有如此結果,已屬僥幸,再去挑釁,不是自尋死路麼?

田烈武卻不知道他心裏在打著退堂鼓,見他語氣遲疑,不由問道:“怎麼?王將軍……”

“無事,無事。”王襄心中雖然算計,卻生怕別瞧出自己的怯懦,連忙擺手,抱拳笑道:“既是如此,下官便先去回稟陳公。若是確定便在此紮營,下官會遣人將營陣圖 送來給定遠過目。”

目送著王襄匆忙離去,劉近才納悶的問道:“郡侯,韓寶怎的會突然往東而來?”

“詳細的情況,我亦不知道。”田烈武心中也很奇怪,“不過,若非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