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望著王旁,她是不太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比她父親更能幹的人。
王旁看了王昉一眼,自嘲式的笑笑,“你不相信是吧?我也不相信。但是事實如此,我不能不相信。現在被爹爹貶到杭州的蘇軾在那邊大興水利。曾布說兩浙今天治績如此之好,新法之功不可沒——但那是自欺欺人,無人不知道那是石越的功勞——現在朝廷可能要派大員去那裏專責興修水利,把農田水利法貫徹好,以期標本兼治。這也是爹爹的新法唯一不引起非議的法令。到坊間去轉轉,百姓都在傳說石越是文曲星下凡,左輔星轉世,是幫趙宋官家興萬世太平的;便時士林的讀書人,也有許多人對此深信不疑。就算不信這些星相之說的,也都承認石越胸中實有一篇治國的大文章,改良青苗法不過是牛刀小試。”
“還有那個關在開封府獄中的桑充國,兩年之前,尚且籍籍無名,現在替石越主管白水潭校務,同時講授《三代之治》、《化學》、《物理》等數科課目,聲望竟然不在石越之下,隱約可與程顥等人比肩,再過幾年,竟又是一個石越了……”
王旁又和她說起石越創建的白水潭學院的氣度與景象,關於石越與桑充國的種種秩事,白水潭學院的人物風采……他不似王雱,白水潭學院,王旁也是親身去過的,別的書院,他也去觀摩過,兩番比較,在王旁口中說出來,更顯見白水潭學院的出類拔萃之處。一席長談,直聽得王昉悠然神往,恨不得自己能親自去白水潭學院看看。
幾天來,趙頊一直都心神不寧。熙寧五年的春節眨瞬即過,粉飾出來的太平景象隨著上元燈節的結束也被打回了原形。一個宰相請辭,一個參政告病,馮京獨木難支,中書要處理的公文堆滿了幾案。而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如曾布這樣的大臣則堅持要等王安石回來再做處置,結果便是政務一天天堆積,帝國運轉的效率降到了最低。
除開日常的政務被荒怠之外,朝中與地方的官員個個都心存觀望,無心理政,他們更關心的反倒是王安石的去留,也許是因為這件事和他們的前途關係更緊密吧——趙頊帶著惡意的猜想。但是身為大宋朝的皇帝,麵對這樣的臣子,他也無可奈何。新黨與舊黨交章上表,或者希望皇帝挽留王安石,或者敦促皇帝早日批準王安石去職,任命新的宰相,政局愈發動蕩不安。
趙頊坐在龍椅上,想起昨天和石越的對話。
“陛下,王丞相去留,不可不早下決斷,否則政務荒怠,為禍不淺。”
“朕也是這樣想,但是王丞相執意請辭,如之奈何?”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朕與你君臣相知,有話但說無妨。”
“那麼臣敢問陛下,究竟僅僅是王丞相執意請辭,不肯從命,還是陛下心裏也有點猶豫呢?”
“……”
“白水潭之案,與臣休戚相關,但臣不敢以私心壞國事。今日之事,陛下不早定白水潭之案,王丞相就不可能複職,王丞相不複職,陛下銳意求變之心,由誰來實現?”
“……”
“即便是陛下真的不想用王丞相了,也應當早點下決斷,臣以為中書的權威較之新法的權威更重要。中書省諸事不決,地方便有輕朝廷之心,上行下效,地方官吏便會怠於政務,國家之壞,正始於此,陛下三思。”
……
正在出神,李向安輕輕走了過來,奏道:“官家,太皇太後和太後要見您。”